这寒冬腊月的湿冷,也丝毫抵不上她周身萦绕的寒气,氤氲在她周身持续扩散。若忽视那浓重的杀气外,这副雪花飞扬、雾气萦绕的画面,绝对是天上仙子误入凡尘来。
远处屋内,关上的窗户,再次被悄悄打开,看起来文雅洒脱的青哲见着独孤烟此刻的模样,双眼微眯,薄唇勾着浅笑,道:她这些日子,修为大增,竟是已到七阶后期,与八阶只差一步之遥。
本就是天纵奇才,忘却前尘后,更是心思通透,悟性极高,若再得高人点拨一二,修为精进不难。屠苏云坐在高椅上,闭目微憩。这些日子四处奔波,耗费心神,总是有些疲倦。
高人?是风碎烟?还是那如顽童一般的孙老头?
青哲如是想着,双目却依旧盯着独孤烟,准确的说应该是盯着她怀里的人风碎烟。
她心脏上的那把匕首,涂有剧毒,想要醒来,怕是也难。屠苏云想要留着她的命去征服,可对于这样危险的人,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如今大势已成,有没有她风碎烟,都无关紧要了。
满眼的浓稠雾气,遮挡住三千金袍僧众的视线,也同样是遮挡住了独孤烟自己的视线。
从四面有无数闪着寒芒的绣花针疾射而来,像是一张巨大的银锥渔网,铺天盖地笼罩着独孤烟和沉睡着的风碎烟,数量之多,阻挡不尽。
冰封诀。鲜红的唇瓣启合,呼出的气体竟也是丝丝白雾,随着毫无情感波动的三字落下,如梦似幻的朦胧仙境,陡然冰封万物,可还是有两根绣花针先一步隐遁到眼前。
只听噗呲一声,伴随着独孤烟的低低惨叫,绣花针入眼后被内力阻挡,反弹之力碎裂了两颗漂亮至极的眼珠。
剧痛之下,脸色惨白如雪更甚雪,一掌挥出震碎冰壁,满含滔天杀意的一字冷喝出:破。
咔嚓、咔嚓......
一时之间,此处天地唯有冰裂声清晰可闻。被冰封着的万物,在看似缓慢却又迅速的碎裂中,眼含惊恐和怨气成了无数冰渣。
那些没有被氤氲白雾波及而冰封的半数僧众,见此惨绝人寰的一幕,怒目欲裂,神色悲痛。
杀。
杀
杀
喊杀声如天雷滚滚,震耳欲聋,隔着数十里也会听得一二。
阿弥陀佛!独孤施主你造下如此杀孽,贫憎断不会容你。盲僧虽眼睛瞎,可耳朵异常好使,脸上初次显出震怒。禅杖一摇,金龙甩尾而出,嘶吼着冲向独孤烟,所过之处,罡风肆掠,掀飞众僧。
盘旋在天空中的飞禽坐骑,呜咽着逃离至羽菲身边,蜷缩着兽身而瑟瑟发抖。
已眼不能视物的独孤烟,躲避至旁边的反应慢下一拍,于空中被经文组成的金龙长尾猛力一扫,登时口喷鲜血如涌泉,却也紧紧护住怀里的风碎烟,像只残破的风筝一般砸落在远处。
你个不要脸的老秃驴,老夫一定要好好教训你。接二连三地有人在自己眼皮子下出事,可恼怒坏了孙老头,拿出了所有看家本事和这盲僧打斗,即使不能打趴他,也要缠得他无处下手才行。
那半数僧众呼啸着朝独孤烟二人砸落的地方跑去,欲要趁她伤重未缓时,铲除这心狠手辣的妖女,为天下众生除害。
到了近前,就见着了独孤烟浑身浴血靠在半身高的石块上,后背流血不止,想来是砸落下来的时候,正中地面凸起的细小石块上,才会如此这般伤上加伤、狼狈不堪。而她怀里的风碎烟,倒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被护得极好。
半数僧众竖掌至胸前垂首,目露悲悯,这是对已亡的同门,也是对即将而死的此二人,阿弥陀佛。
悲悯过后,再抬首,便是满脸冷色,手持月牙铲朝着毫无还击之力的二人戳去,穿过雪幕,直奔胸口。
咻、咻.....这是弩.箭的声音。
从远方低处露出了靺鞨族的轻铁骑,呼喝着策马扬鞭朝这里疾驰。马蹄声阵阵,卷起尘土飞扬,边骑边射,不消多时便奔至跟前,勒紧缰绳,骏马扬蹄嘶吼。
你们这些个僧人,不老老实实待在寺庙里修炼,跑外头来闹事图个啥。靺鞨族信仰天神,对这些僧人也自是有一番好感,不愿轻易伤其性命,就是刚刚那些弩.箭也是箭箭偏移。你们几个去将两位贵客扶起,带走疗伤。
住手。可金袍僧人又怎会轻易让他们将人带离,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战火又要一触即发。众生危矣,我等僧人自是不能袖手旁观。传言果真不假,风碎烟和这些个野蛮之人狼狈为奸,屠戮众生。
嘿!我这暴脾气呵。望着正义凛然的僧众,领头的靺鞨族勇士拍着大腿,语气不善。你们若是不识好歹,休怪我等以强欺弱。
阿弥陀佛,此妖人不得不除。也请众位施主放下屠刀,少造杀孽,回头是岸。
愚昧。靺鞨族勇士对这些心怀天下又手持月牙铲的僧众摇头不已,好心劝诫:外头的世界,不适合你们,速速返回吧!
我等既已来,又怎会空手而返,施主不必手下留情,生死自有天命。
靺鞨族勇士真是被他们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既然都知道生死有命,你们又为何要沾染满身血腥?何不任由众生自生自灭?
众僧摇头:众生所求虚妄,小僧(贫僧)携佛光而来,自当渡众生出苦海。
太平盛世依旧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佛看尽世人挣扎,闭目而道命由己造;百年乱世,大小战事无数,尸骨何止千千万,又闭目不视;如今自身难渡,你们...又妄想渡谁?
闻听此音,所有人视线聚焦在风碎烟身上,那本插在她心脏上的匕首,此刻正被她纤纤玉指随意地把玩着,胸前衣襟浸湿了一片漆黑血色。
早已感知到她苏醒的独孤烟,失了血色的唇瓣动了动,最终是没有出声,垂下眼睑遮住了那骇人的眼珠,于黑暗中朝她噙着一抹浅笑。
渡你。盲僧虚空踏步,一身佛光环绕,众僧见此,立月牙铲入地,双手合十垂首,齐道:阿弥陀佛。
颜絮欢嗤笑一声后,伸手拍了拍独孤烟圈在她腰间的手,示意其松开,起身后广袖轻扫,一身灰尘尽数除去:三千世界,谁人渡得了我?又有谁人敢渡我?向来只有我渡人。一边说着,一边一步踏出,竟然也是虚空踏步,犹如拾阶而上。
盲僧冷哼,风施主偷抽我门人修为,此刻大放厥词,当真是张狂至极。
下方众僧人闻听此言,立刻检查自身,果然一身修为尽数被抽去,登时又惊又怒,眼下,他们皆是成了毫无用处的僧人。
我是在渡你们。颜絮欢负手而立,如瀑墨发随雪风而舞,你们应该诵念经文修己身,普化世人心怀善意,而非手持凶光大盛的月牙铲,搅进腥风血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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