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建筑很高大,就连这会他们周围断裂得不成样子的墙体也都基本高于成年男子,所以两人的视野不算特别开阔。
走了没多久,两人就来到一处类似于祭坛一般的地方,这里的建筑保存相对来说就要完整得多,起码还能有个基本的样子。
林子狱绕着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的墙壁上还有壁画。
壁画被侵蚀得极为严重,以林子狱的艺术水平很难依着这么点信息就在脑海中将原本的图案再现出来,只能连猜带蒙一番。
好在壁画的数量够多,粗粗查看一番下来也能发现一两处值得留意的地方。
这个壁画是故事性的,讲的多半是西西里岛的历史,有些重复相似的画面会重复出现。林子狱逐一记下,然后捡了根棍子在地上将出现频率高的特征画下来,拼凑在一处。
花斋就在旁边看着,不过对于地上渐渐完整的画面他只是偶尔瞥上两眼,更多时候他还是将目光黏在林子狱的身上、手上。
林子狱的手指修长又骨节分明,手腕到手臂的弧度也近乎完美。
林子狱将脑海中记下的东西再现在地上,经他这么一番整理,原本杂乱无序又残缺的壁画就有了一根索引线,让他能够轻易抓取信息。
从地上的画面来看,这些壁画花了很多版面描绘曾经美好繁华的片段,从尚未被风蚀的细微画面可以窥见几分其当时的辉煌。
正如一开始纸条所说西西里岛是海洋上最为富饶美丽的岛屿,它诞生之日海鸟为它携来了一百朵花,人鱼们环绕着海岸歌舞,海洋之神也祝福西西里永远不灭
这份过去的景象被历史的车轮碾过,碎得难以探寻,只留下些微末的细碎还照印着过去的种种。
一边是华丽的过去,一边是残败的现状,林子狱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一直关注着林子狱的花斋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轻声问道:怎么?
林子狱直起腰,手中的棍子无序地在地面上划拉了两下。他一言不发,突然扔下手中的木棍,转向花斋,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了过去。
花斋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张开双臂,做出一副等着拥抱林子狱的样子。
然而林子狱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林子狱其实已经置身于花斋怀抱的范围之内了,他要是合起手臂正好能够搂住林子狱的背脊。
不过他没有。
花斋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会之后半笑不笑地开口:林总?
林子狱扫了花斋一眼,在极近的距离细致地看着花斋的面庞。
花斋脸上没有瑕疵,尤其一双眼睛格外招人,只要他这么随意地看上一眼就足以让人为他点燃所有的热情。然而,无论是这张脸还是这双眼都终有一天会枯萎消散。
这么一想,好像还有些惋惜不舍?
林子狱在心底笑了一下,伸出手在花斋脸上轻轻捏了一下。他这个细微的动作只是一瞬之间,等花斋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子狱已经收回手,转身走了。
林子狱捡起木棍,换了一块空地开始画海中的幻境。
他并不会画画,只是机械性的复述再现。
花斋眼神晦暗了几分,他长久地盯着林子狱,直到林子狱画完直起腰才收起自己刚才翻滚得快要满溢出来的东西,状若无事地朝着林子狱走去。
他看了看两边的画,一下子就发现了个不同,独眼巨人?
林子狱嗯了一声,残存的壁画里并没有出现过独眼巨人,但我在海里幻境中绝对见到了独眼巨人的身影。
巨人实在是太显眼了,林子狱想不注意都难。
按照纸条所说的,独眼巨人原本是生活在海沟里,他们不属于西西里岛,壁画里没有他们不足为奇。花斋道。
确实不奇怪。林子狱顺着花斋的话说下去,我只是在做假设。
什么假设?
如果你知道一本书最后的结局是曲终人散的悲剧,你还会翻开吗?
花斋认真想了想,振振有词,可我从来不看书的。
林子狱已经习惯花斋这种调调,没得到答案也没什么反应,自顾自继续说下去,如果你知道一个东西最后注定被毁灭,你还会去争抢它吗?
两个问题实质上都一样的,只是换了条件使得压迫感增加,更发难以去预测自己的行为。
林子狱并没有等花斋的回答,他用手中的棍子指了指一处壁画,这里是终结点,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毁灭,从这个点往前回溯是西西里岛的一切,从这个点往后,一切归零,什么都不存在。
花斋瞥了周围的遗迹一眼,像这样?
还要更彻底,林子狱看着壁画,微微眯了眯眼,连整个西西里岛都会不复存在。
哦?花斋配合地惊讶,语气到位了,不过依然感觉不出他自己的情绪。
不奇怪,很多神话都预言了人类的毁灭,而且我们也看到了西西里岛下面的柱子已经快断了。林子狱随口一提,我只是在想,独眼巨人是西西里岛的入侵者,如果他们从始至终都知道西西里岛最终会毁灭,他们的爬上岛还有意义么。
这就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花斋没个正经,毕竟我也不是独眼巨人。
林子狱哼笑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独眼巨人的形象跟花斋的差异确实挺大的。
走了,回去跟齐浑人会和。林子狱招呼一声,最后环视一圈,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之后准备走人。
花斋在这个时候抓住林子狱的手臂。
林子狱:嗯?
花斋:人都是要死的。
林子狱不明所以。
不是站在死后来回顾,而是站在我还活着的当下,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我都会来找你。
很动人,林子狱淡淡地评价,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花斋自己思考了一下,赞同道:确实不是好话。
花斋放开林子狱,两人继续维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离开。
走了两步,林子狱突然道:人还会后悔。
人会死,会后悔。
每个人都顺着时间的流向前走,因为未知以及不可知所以不断浮沉,万千情绪都会在抵达终点的那一刻被彻底切断。
那林总你后悔过吗?花斋轻飘飘地问。
没有。林子狱没有犹豫就给出了答案。
听到这个答案花斋微微一愣,缓了两秒才继续说,我还以为林总会后悔认识我。
欺骗我是你的问题,我不需要后悔。林子狱冷淡道,说完不知道想起什么,自嘲一笑,况且也不是一切都能永远美好的。
身后的花斋没声了,两人沉默着向前。
天色渐黯,黑夜将林子狱的身影模糊了去,快到集合点的时候,花斋悠悠然开口,林总怎么不问我后悔过没有。
嗯,问你。林子狱敷衍的配合。
花斋的视线上抬,从林子狱的背影移到暗沉的天空。
等我们最后一次道别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林子狱指出事实,结果你还不是不说,浪费时间,我没问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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