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境况之下,整个皇城之中的人,自然已经是人人自危。
朝中属于秦氏心腹的大臣,已经在不断进言,要求秦晖派人去与楚睿谈判,对此,秦晖只了一通火之后便将这些大臣赶出了御书房。
谈判?他心中早就明白,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根本就不是谈判能够解决的问题,虽然知道楚家在军事上的能力是大晟第一人,可是,仅仅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四路军就在楚睿的带领之下,一路从鼓山大营如此逼近京城,这一点,秦晖就算是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了。
御书房中的心腹大臣被秦晖赶了出来,站在远处地荣妃赵灵雨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解。虽然入宫已经有两年地时间,甚至说是成为了秦晖如今的唯一一个孩子的母亲,可是,对于荣妃而言,还有许多事情,是她不明白的。
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是护国神兵的四路军一下子突然成为了叛军,也不明白如今的大晟的朝廷是怎么回事,更不明白,为何在她眼中,一向都是温暖谦和的陛下,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地走近御书房,因为秦晖的怒气而退出来御书房的太监看到走过来地荣妃,顿时眼前一亮,宫中的人都知道,眼前的这位最是得到皇帝的恩宠,见到荣妃的时候,便讨好地迎了上去,“荣妃娘娘,您可来了。”
“公公,陛下如何了?”荣妃轻声问道。
那太监似乎想要叹一口气,可此联想到此时此刻的模样,又觉得不应当叹气,因此,左右也说不上什么。
荣妃见此,也不再多问,而是迈步进入了御房之中的秦晖,不知有没有听到外边的响动,见到走进来地荣妃,唇边反倒升起一抹冰凉笑意。
荣妃想要跨近的脚步一顿,似乎这么久的时间以来,还是首次见到秦晖这样的表情,尤其是自打生下皇儿之后,她与秦晖,似乎也再不复从前的岁月了,如今,竟然感觉到了一抹陌生。
荣妃的脚步只是这么停顿了一下,秦晖便笑了笑,“爱妃也不敢过来了么?如今,楚睿的大军已经兵临灵州,这皇城,很快就要覆灭了。”
荣妃听此,早已忘记了秦晖声音里地嘲讽与讥诮,脚步也加快了几分,走到秦晖的身边,“陛下,不会地,皇城不会覆灭的。”
荣妃的声音中还有一些急切,可她话语里的真诚与面上真正为了秦晖担忧的神色却是从来没有掩饰过。
或者说,从来都是没有掩饰的,不管这皇宫之中究竟如何,荣妃从来不管,她的心中,只有秦晖一个人,这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过往与未来交汇的结点。
秦晖看着荣妃面上担忧的神色,眼中闪过一抹短暂的茫然,对于他而言,荣妃的一切神色、表情、心思都还是写在脸上的,可他眼中的茫然也只是一闪而逝,他从来都不去寻找答案,荣妃便已经急急道,“陛下,还有皇城护卫,还有几十万大军,还有哥哥……哥哥一定不会与陛下为敌的。”
几十万大军?皇城护卫,还有当初他以为地可以利用赵灵雨来收揽的北路军将领赵铸……以及一直以来都尽忠于他的东海水军,如今,哪里还能阻挡住楚睿的步伐?
这些,秦晖不必与荣妃说。
似乎是笑了一声,秦晖或许也意识不到,自己的这一笑,带着多少无奈与无力,不知为何,看到荣妃眼中坚定之下的纯净,秦晖道,“皇城护卫?北路军么?爱妃真是什么都不懂啊,不过,不懂也有不懂的好。”
荣妃见此,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什么,却是不知该当说什么,可是,这等时候,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告诉秦晖自己的想法,于是,她语气还是一样急切地道,“陛下,臣妾是有许多事情都不懂,臣妾一定会与陛下共同进退……”说到最后,她声音之中突然带了一声哽咽,将门之后的女子,性子之中带着的那一股爽利,这时候,重新展现了出来,“陛下,君生我生,君老我老,就算世人都与陛下为敌,在臣妾心中,陛下依旧是世上最尊贵最好的人,世人与陛下为敌,臣妾便与天下为敌!”
秦晖大概是想不到荣妃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听罢这信誓旦旦地誓言,有那一瞬间的时间,秦晖心中,一直留存的那一抹执念,似乎已经崩塌了,他突然扬天长笑了一声,笑着笑着,过往的事情,那些执念,就这么一片一片地在他的脑海之中闪过了,年少时光,皇室血脉之下的屈辱,现自己的母妃与朝臣通奸的耻辱,屈于人下的不甘,暗害本该可以成为自己授业恩师的镇西大将军时候起初的惶惑与害怕,在西北与那个小女孩欢歌纵马的岁月……那些犹豫与怀疑……
很多很多事情,似乎就生在昨日,似乎就从眼前略过……
他觉得可笑至极,青春年少,西北的岁月,欢歌纵马的女孩,早就一去不复返,他以为那是此生最好的岁月,那是此生最好的温暖,可他忘记了原来,当他用欺骗对待另一个人地时候,却是得到了另一个人全身心地付出……
多么可笑了,他汲汲营营,想要收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有得到,甚至失去了更多……
而一番多年的执着,终究只是一场自己观赏的笑话。
所以,他只会笑,在这偌大地御书房之中,长笑如哭……
荣妃根本就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看着秦晖如今的模样,眼角滑落的泪水未干,神色之中的担忧更甚,“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上天,真是捉弄朕啊,捉弄朕啊……哈哈”
秦晖没有理会荣妃的话,口中只是不断喊着这一句……
而另一边,灵州大营之中,已经与楚睿许久不见的展蔺,已经与楚睿会师,比起两年前,程锦在西北的时候见到地展蔺,此时此刻的展蔺,显得更为成熟了一些,或许是因为兴宁山气候的关系,原本风流倜傥的展少将,如今,已经被风沙折磨得棱角分明了。
不过,尽管如此,他面上却是春风得意的样子,这一年地时间,花听双也是身在兴宁山,这两人,如今看起来,倒是相处得不错,便是花听双身上的冷艳,都多了一些柔情了。
展蔺也是今日方才到达灵州,军中的事情还没有安顿下来,就急匆匆赶来看楚睿了,或许真的是许久不见的原因,展蔺一见到人,几乎忍不住要给楚睿一个拥抱,“修远,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可小爷以为,要下辈子才能见到你了!”
楚睿的唇边也升起了一些笑意,听了展蔺这话,也只是睨了他一眼,“两年不见,倒是长进了!”
程锦原本还带着笑意的面上,听到展蔺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沉了沉脸色,“说的什么话呢?”
这是咒他早死还是咒谁早死?
展蔺该是因为高兴的关系,也不在意程锦的神色,话锋一转又继续道,“你是不知道兴宁山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过得是有多惨!终于快要回到京城了,你不知道,我等你打回京城等了不知道多久了,修远我跟你说,若是你再继续拖下去,我都怀疑你没胆子了!”说着,又是猛地灌了一口茶水。
楚睿黑脸看着已经两年不见了的兄弟,“展少将胆子肥了?说够了?”
展蔺不解地看向楚睿,只听得楚睿淡淡道,“说够了就闭嘴!”
展蔺一噎,只重重拿着手中的茶杯,又狠狠地喝了一口茶水。
程锦见此,只抿唇而笑,楚睿看着展蔺这个模样,只开口道,“你爹,我已经让人接出了京城。”
展蔺面上的神色稍稍缓解,这种时候,方才闪现了一抹正经与严肃,声音有些扭捏,“谢了!”
楚睿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若是好好呆在京城,也并无不可。”虽然说对展蔺的事情,楚睿一般是不会管得太多的,但是,却也知道他最担忧的,还是如今身在京城的那位父亲。
展蔺似乎是毫不在意笑了一声,“跟着老齐去狮虎营不正好么?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小爷这少将之名?”
楚睿深看了一暗展蔺,没有再多说什么,十几年地兄弟之情,两人之间,有些事情,已经不用多言了,展蔺又展蔺的骄傲,或者说,这是男子之间的默契。”对了,阿隐呢?”展蔺突然道,自打离开了京城,便再也没有听说过钟隐的消息了。
提起钟隐,楚睿的神色虽是并无太多的变化,可到底还是带了一些悠远,“半年前来信,已经离开了京城。”
展蔺听此,只道,“离开了也好啊,京城终究不知他应该长久呆着的地方。”
“虽说是离开了,不过,离开京城之后,钟隐却是去了药王谷,如今,还当是与我外公在一处论医的。”再开口的是程锦。
虽然前两年旁煜的身子已经不见好了,但是,药王谷自然是不比别处的,虽然如今也不能恢复当年的状况,但是也还不至于那样严重恶化,只是,为了静修,却是已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身清净。
这边才刚刚说了几句,外边就已经传来了齐勇粗狂的声音,“元帅,元帅!”
一边呼喊着,齐勇一边往这边走过来,楚睿正转过身去的时候,就看到齐勇虎虎生风走了进来,楚睿见此,微微挑眉,“老齐。”
比起展蔺被兴宁山地风霜折磨得只是有了一些沧桑,齐勇可就不止于此了,当初程锦看着齐勇,还只是憨厚而已,如今,竟然有了一种草莽英雄的粗厚之感,尤其是或许是因为环境的关系,齐勇髯须满面,竟生生有一些张飞的形象在里边。
“元帅,我老齐可算是见到你了!”
楚睿眼中升起一抹笑意,“这一年多,辛苦你了。”
齐勇赶紧摆摆手,“辛苦什么,我老齐打了二十多年地仗,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到过,兴宁山算什么,为了元帅,便是再呆上个十年八年,我一样能呆。”
“十年八年!你得了吧,我愿意,小爷可不愿意!”展蔺一听,当即就反对道。
眼看齐勇与展蔺就要继续掐起来,程锦只笑道,“齐将军愿意,可阿平可不能在兴宁山呆上十年八年的时间。”
齐平早在一年多前就跟随药王谷的队伍,秘密前往兴宁山去见了齐勇,也就此展开了少年时期上阵杀敌的抱负,这点,程锦是知道的,说到齐平,齐勇的神色也多了一些自豪,不过还是道,“有何不可,男子汉大丈夫,就当有所抱负。”
程锦掩唇一笑,只道,“既然都来了,你们继续聊,我已经多年不见阿平,我去看看他。”
说着,只捏了捏楚睿的手掌,楚睿方才放开程锦,让她离去了。
待到程锦离开自后,齐勇与展蔺继续胡闹了两句,几人这才说起了军中的正事。
这一场讨论,很快也安静与平息了下来,待到晚间,程锦回房的时候还不见楚睿,不过却是现了一封桌子上的已经开封了信件,是赵铸从北边寄过来的。
信中所言的事情很简单,赵家虽是名将之后,赵铸也是多得了秦晖的提拔,让他掌管如今北部地大部分事物,但是,此番情境之下,赵铸只愿身在北方,但是,却是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宫中的荣妃。
那是他唯一的妹妹,虽然说长年在外打仗,与家人可谓是聚少离多,但就是因为是这样的缘故,赵铸方才特别珍惜这等亲人的感情,但也更加珍惜与楚睿,萧力等人的同袍之情。
此时此刻,他注定是难以两全的,不管是做了什么决定,势必都会辜负另一方。
看完整个信件,程锦轻轻叹了一口气,“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说的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这一声感叹刚刚说完,房门口便已经响起了楚睿的声音,“阿锦在看赵铸的信件么?”
程锦点点头,“嗯。”说着一边将赵铸的信件放回了信封之中,看向楚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不算忙,但还是要巡查一番。”楚睿看着她手中的动作道。
“越接近京城,生的事情可能就越是多,尤其是一直都没有动作的秦氏秘人和虎视眈眈的总务司。”程锦心中还是明白的,因而开口道。
“阿锦不用担心,秦氏秘人,现下还不会现身,至于总务司,已经是轻弩之末,就算是后面真的有人想要临死一搏,可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总务司的人命。”
程锦听罢,莞尔一笑,“说得也是!”
说罢,扬了扬手中的新封,“赵铸的信件,你看……”
楚睿倒是神色平淡,“我看了,诚如阿锦所言,世间安得双全法,他留在北方,也是好的,我只要秦氏覆灭而已,不是要了大晟臣民的命,不过……据以往京中传出的消息,荣妃,倒是一个变数。”
“女本为弱,为母则强,这是其一,另外,我听念薇在信中提起,荣妃与秦晖之间的感情,似乎很好,,赵铸的请求,也不知能否真的可以。”程锦微微皱眉。
赵铸的来信是为了荣妃,希望可以将荣妃带出皇城之中。
说到此处,两人之间都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尤其是对于荣妃这女子之事,楚睿没有太多的言权,但是,他还是了解秦晖的,“秦晖此人,对于荣妃,不过是为了笼络赵家罢了。”
程锦又是幽幽叹了一口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管是如今后宫之中的那些妃子是谁,谁又不是与前朝联系在一起的?后宫格局的变化,就是前朝关系的体现,只是……我总觉得,秦晖将筹码压在了赵铸的身上,独宠荣妃一人,倒是有些不太像他的风格罢了。”
楚睿对赵灵雨是没有过多了解的,只是偶尔听闻了一两句而已,但他也从来不会去深思这种事情,于他而言,不论是谁,秦晖对哪个宫妃的态度又是如何的,对于他来说,都只会有一个结果。
不过他不愿意程锦多想,“阿锦进来似乎很容易伤神。”
“是么?”程锦有些微微诧异,继而又摇摇头笑了一声,“可能最近生的事情太多了,不过……大元帅,我就是只感叹了这么一两句而已啊。”
楚睿一笑,“很快就结束了。”
“嗯!”程锦会意,“越接近京城,不管京城的形势如何,大战必定会更加激烈,紫秋制作的火器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了。”
“好。”楚睿牵了她往内室带,“现下你先好好休息。”
“那你呢?”这么晚了,难道还不睡?
“我还要处理一些军务之事,你先睡,不必等我。”
程锦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已经被楚睿制止住了,“听话!”
“……”好吧,程锦最终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巴。
接下来三日之后,已经已经在灵州驻扎了的四路军,与秦晖的兵马,也展开了更为激烈的战役,六百里的灵州与京城之间的障碍实在是太小,在这样的境况之下,自然是只能全力以赴。
而倒了这等时候,武林人士对于总务司的征讨,也进入了白热化的趋势,就算大晟的兵马到了最后关头,几乎将自己全部的力量都挥了出来,可是,对于已经拿到了紫秋制造的武器的楚睿一方而言,哪怕是难缠了些,却也还不足以真的能够如何抵挡住四路军的兵力。
大晟景宣帝二年,九月二十三这一晚,正是秋中的时候,入了秋的夜晚,盛州府的夜晚,也带上了一层白霜,已经快到月末的时节,当真可见是露似真珠月似弓。
盛州府天空中挂着的那一轮弯月,就像来自天边的一把长弓,似乎就差一只箭羽,便可将一只利箭,射向了偌大的皇城。
楚睿的兵马,已经兵临盛州府城门之外,百年盛州府的城门,攻城才刚刚开始,可皇城里边,已经出现了人心惶惶的乱象。
荣妃抱着安安静静,根本不知外边到底生了何事的小皇子,眼角布满了泪水,而后将小皇子交给了奶娘,奶娘含泪看着荣妃,“娘娘放心,老奴就算了拼了一条命名,也会保护小皇子的周全。”
荣妃含泪道,“我知道就算他还在深宫之中,这场霍乱,也不会殃及她,可是……我只想他好好长大……这帝王家,不要也罢,父亲……一定会给他寻一个好去处。”
老娘惊讶,“娘娘!”
荣妃却是已经整装,“我……陛下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而此时此刻,长春宫之中,皇后唐月,一身皇后华丽的宫装,正怔怔往着空中地那一轮弯月,不言不语。
秦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长春宫地门口,“皇后,在期待楚睿能够打进皇城么?”
听到秦晖的这句话,唐月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恭恭敬敬给秦晖行了一个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秦晖站在散步之外,静静打量了一番唐月,而后方才意味不明地笑一声,“朕的皇后,不是一个简单之人。”
“臣妾既然是一国之母,又岂会是简单的寻常妇人?”唐月微微垂头,轻声道。
秦晖唇角升起一抹讽刺,“呵!一国之母,你这一国之母……连朕都要成为亡国之君了,你这一国之母,还能当多久?”
“不论亡国与否,只要陛下还是大晟的君主,臣妾就还是大晟的皇后,臣妾,此生,是与陛下连在一起的。臣妾,永远记得这一点。”唐月的语气很是镇定。
或许也只有到了这等时候,看到唐月如此镇定的神色,秦晖才现,自己应当好好审视一番自己的这位皇后了。
然而,如今,已经太晚了,外边,攻城的声音已经隐隐约约传入了长春宫之中。这座巍巍宫城之中的两位主子,却是任由外边兵荒马乱,不见任何一丝末日将来的感觉。
或许是明白时日已到,唐月反是问秦晖,“陛下,可曾后悔过?”
“后悔?皇后觉得,朕应当后悔什么?”
“过往种种。”唐月道。
秦晖神色微定,但也不见别的怒色,自是嗤笑了一声,这一声嗤笑里边,已经包含了他所有地情绪。
而后,他没有在踏入长春宫之中,而是跨步离开了,唯有唐月留在原地,看着秦晖决然转身离去地背影,眼底升起一抹黯然。
也升起了某种坚定之色。
如勾弯月,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盛州府的南门与北门,是这座州府最早的城门,南门,便是程锦第一次入京时候,远远就看到的那一座巍峨的城门,其实说来,盛州府的南门与北门,是一样的设计,甚至,连着处于盛州府中心的巍巍皇城,与盛州府的南门,连城了一条直线。
这等古老地城墙,历来都是防守极为严实的,因此,哪怕是楚睿的攻城计划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夜色已经进入了四更天,城门上扎着随着秋风飘动的旗子,还有一把一把将整个夜空都照亮了的火把,更是将这座苍老地城墙,映照得更为肃穆苍凉与破败了。
秦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皇城里面出来,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凝视着北门之外的四路军,或者说,凝视着站在北门之下,高坐在马上的楚睿。
“楚家百年来,都是忠于我大晟的臣子,到了你楚睿这一代,反倒是多了这些不臣之心,竟带着一向是我护国神兵的四路军造反,打着清理总务司的口号惦记上我秦氏江山的皇位,不管是开国之初的靖国侯还是当年的摄政王,无人不是为了大晟兢兢业业,到你这一代,楚睿,你还敢去见你楚家的列祖列宗?”
程锦并不与楚睿在北门,若是真的能够听到秦晖这般大言不惭的话,定是要狠狠翻上一个白眼,秦氏对楚家所做的,早已够楚睿将秦氏的江山翻覆了**次了。
但是,秦晖这话,说来,自然也是想要动摇如今跟在楚睿身后的这些人的军心的,或者说,是给后世之人听着地。
楚睿只冷眼看着高高站在城墙之上的秦晖,连解释都不屑了,“秦氏还有脸,提我楚家列祖列宗?”
秦晖眼中闪过一抹讥诮,看着楚睿身后的众多人,“楚家早已被你扣上谋逆的罪名,你若是一人回京,朕处理的也只是你满门,但是如今……”
他突然挥了挥手,许多被五花大绑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城门之上,这些人,俨然就是如今跟着楚睿回京打仗的家人。
这些将士,有很多原本就不隶属于京城,他们的家人,更不是在京城之中,可是此时此刻,站在城墙之上,被士兵压着的,俨然就是上百名将士地家人,这些人,皆是老弱妇孺。
此举一出,跟着楚睿回京的人皆是震惊不已,便是楚睿也有些意想不到,毕竟,秦晖若是着人带着那么多的人进京,也一定会引起一些别的动静的,但是,此时此刻……
城墙上的境况一出现地时候,楚睿身后的将士就出现了骚动,“元帅,这……”
城墙上的这些将士的家眷,自然是不太明白此时此刻两方之间的争斗地,从高高的城墙之上俯瞰下来,心中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尤其是看着城下千军万马之中的那个一家之主,不断求救的声音更是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夫君啊……救我……”
“爹……”
“儿子……”
混乱的声音不断成城墙之上传过来,城墙之下,楚睿身后的将士也是急得一团乱锅,心中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冷静之色,一时之间,楚睿一方的将士出现了躁动之意,便是跟着站在城墙之上的秦氏的心腹,见到这一处,也是大感意外,这般以老弱妇孺之名相携,的确不是君子所为,更不是一个国君应当做到事情。
且不说秦晖能否击败楚睿,若是可以,他必定会失去民心,如是不可以,后世史书也会狠狠给他记上一笔。
这个皇帝地历史,注定不可能是清白的了。
尤其是跟在秦晖身后的清贵朝臣,更是不满,可是如今,面对楚睿,对他们来说,是大敌当前,他们只能犹豫,别无选择。
“听见了么?”秦晖冷笑看着底下的众人,他是对着楚睿身后的几百将士说的,“楚睿以下犯上,乃是谋逆之臣,朕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给你们保全家人的机会,取得楚睿人头,朕封赏万金!”
可底下的众人就算是着急,也依旧清楚地知道,如今他们已经跟着楚睿从鼓山大营打到了京城,哪里还有退步的理由,更没有退步的可能,而秦晖如此做,以家人相携的手段,却也让他们投鼠忌器。
“秦氏的手段就只剩下这些了么?”呼呼地秋风之中,楚睿的声音传到了城墙之上。
“是朕心狠手辣吗?”秦晖看着楚睿身后的将士继续道,“你们跟随楚睿反叛归来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的家人。”他的目光又看向楚睿,“你带着这么多将士回京叛变的时候,又可曾想过跟随你出生入死的将士?”
这一番话,可谓是攻心至极,心智不够坚定的人,哪怕日后跟着楚睿,君臣之间的间隙,只怕也是要产生了,更何况,这些人,都是跟随楚睿出生入死多年了的将士的家人,未来,不论如何,楚睿都是欠了这些人的,人情债,最是难还。
“攻心之策,这个皇帝,倒是将这点用得炉火纯青!”楚睿寒声道,而他身后的将士,已经有不满于此地,更是有人激动地道,“秦晖你个昏君!小人,你不配做皇帝!”
这一声出来,更是引起了将士们嚷嚷的乱声。
而城门上,凄厉的叫喊声还在不断地传过来……
城门底下众人的愤怒已经弥漫开来,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他娘的,老子定要将秦氏杀得片甲不留!”
“元帅,快下令攻城。”
“爹,孩儿日后再替你报仇……”
“儿子……”
混乱的声音传过来,秦晖冷眼看着底下的这一切,挥了挥手,被绑着的一个人从城墙上翻落了下来,如同黑夜之中的一片黑色剪影,混合这混乱的声音,似乎是无声砸落在城门之下,崩开了一层厚厚地鲜血,恐怖而触目惊心。如今更是引得城墙之上惊恐的众人嘶声呐喊,引得原本的身在楚睿身后的将士双目赤红……
一声撕裂的声音从楚睿身后的军马之中传过来,“爹……”
随着这一声,一直利箭,直直冲上了城门之上,可距离太远,还不足以伤及秦晖。
秦晖看着底下的楚睿,“你若是自己走过来,朕便放了这些人!”
“在这等时候,你说的话,还有可信度?”楚睿不屑道。
“你已经没有了选择了余地,楚睿,朕知道你,你不会心安理得任由你的同袍们的至亲为你楚家的人偿命!”不说别的,秦晖的确是抓住了楚睿的这一点,每一个在战场上打拼出来的人,都明白同袍之情的无可代替作用。
楚睿的马儿,往前踏进了两步,“元帅!不能答应!”楚睿身后的众人已经出声!
楚睿冷哼一声,不知是不是因为秦晖的这句话还是别的什么理由,“我敢上前,你敢放了这些人?”
秦晖的唇边闪过一抹讥诮,“你明白,这是你我之间的较量!”
楚睿明白这句话地意思,秦晖已经压抑了太久,“你永远都不可能达到你想要的境地,就算是帝王至尊,你也没有帝王的本事!”楚睿的声音带着一抹嘲弄,“本帅上前了,就看你,有何等地本事!”
秦晖扬手一令,城墙上的弓箭,却是在立即对准了楚睿,饶是楚睿功夫了得,也是应接不暇,但是,跟随楚睿身后的武林中人却是不是白来的,这边的动静出现到如今,自然已经有人打骂秦氏卑鄙的同时主动上前,帮助楚睿挡下那些箭雨。
城墙之上凄厉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楚睿的犹如神祇的身影,模模糊糊。
他身后的将士见到这一幕,早已是急红了双目,扬声道,“全力攻城,不计死伤!”
却是在这等时候,听得城墙之上出现了一个凄厉地声音,“慢着!”
不知何时已经脱下了皇后宫装的唐月,却是一身缟素,脱簪素面地出现在了城门之上,神色之中带着额一股凄厉与痛苦,“陛下,你不要再错下去了!”
秦晖的神色之中闪过一抹凌厉,“皇后怎么会来到了此处?”
“秦氏不知已经杀害了多少功臣,陛下如今还要这些无辜之人的性命,以这等不能见人的手段来威胁他人么?”
“好一个深明大义的皇后,来人,将皇后带下去!”秦晖的神色之中终于出现了一抹烦躁。
他的声音出现在了箭雨之中,“楚睿,看到了没,不止是多年前朱家女儿为你了自杀,便是朕的皇后也为了你来忤逆朕!你一直都不知道吧,朕的皇后,心中念着的只有你一个人,便是雪山的消息,也是她传送过去的,你说这般救命之恩,你要如何相报?还是眼睁睁看着她成为了你刀下的亡国之后?”秦晖的声音之中已经带上了一抹疯狂。
底下的楚睿定然是已经听见了,可是这等时候,他只能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与众人一道前进。
原本站在城墙之上的人见着这番,想要上前将唐月带走,可却是不敢,便是六部尚书省唐大人,此时看着自己女儿地这般模样,也是急得不知要做什么,“皇后娘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唐月含泪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声音凄苦道,“本宫是大晟的皇后,本宫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陛下仅仅只是以这些人威胁四路军而已么?城中的百姓,都是陛下的工具,可本宫,不能看着陛下犯错,残杀功臣已是大错……”
唐月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晖就已经厉声打断,“还不把皇后带下去!”
唐月看着箭雨之中的楚睿,看着秦晖面上疯狂地神色,厉声道,“本宫是大晟的皇后,陛下若是要以臣民为人质,本宫定当与臣民共生死!”
说着,却是已经挣扎开了,一身白衣狠狠地撞上了城墙,而后,轻盈的身体,从城墙之上翻落下来。
身在城中的程锦,自然也看到了这惊心动魄地一幕……
因为秦晖的一句话,唐月很多不能解释的东西,此时此刻,都能得到了一些解释。
可是她已经看不见唐月的身躯落下城门地那一刻,也不见了这位末代皇后决然的身影和如释重负的表情。
唐月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惊骇不已,从来无人知道他们的皇后娘娘竟然如此刚烈。
然而,就是这样突然的情况,让此时此刻,城楼上的一切,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唐大人已经反应过来,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落下了城楼,直直晕死了过去。
唐月的尸体躺在了已经沾满了血迹的城门之下,正是此时,城墙上突然出现了百来个身着黑衣,装束完全一样的神色严肃的人,“陛下,南门已经被火器攻破,四路军已经攻入盛州府之中……”
城楼之上短暂的状况让楚睿身后的将士们感到诧异,但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城墙上的家人,因为唐月的到来没有继续被秦晖推下来,而城墙上传来的声音也传到了他们的耳中,他们已经反应过来了,楚睿右手扬起,“杀!”
攻城的命令下来,这些受到了刺激的将士,更是奋勇而起,只为了能够去将给城门上如今已经受制地家人救下来。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之中,将这一出的火光映照得更为毒热。
楚睿冷眼看着城墙之上的那一处,手中拿着一把弓箭,张满了弓,往秦晖射杀过去,可结果意料之中,被秦晖身边的一人挡了下来,楚睿知道,那是秦氏秘人。
“陛下,留的青山在啊……”
城墙上的秦氏秘人,一边说着,一边也已经不在管秦晖皇帝的身份,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秦晖拉走了,大乱瞬间升起,原本跟着秦晖在城墙上的臣子,也是各有各的慌张,因为攻城的形势突然猛烈,将士们也是无暇去理会城墙上惊慌失措的人质,城墙上的利箭,也是一一地冲着这些人射下来,如同密集的雨点一般。
可这些心系家人的将士,如同疯了一般地进攻着。
攻城不足半个时辰,盛州府的城门终于被撞开,四路军与原本已经进入了盛州府的城门终于汇合起来,大晟的皇宫之中,也是一团乱糟糟,百姓人人惊慌害怕,躲在家中或者是地窖之中,便是外边的动静都不敢探听。
秦晖早已被秦氏秘人秘密带着离开了,进了城州府的城门之后,楚睿没有立刻往皇宫而去,而是窜入了盛州府的大大小小地街巷之中,终于在盛州府的西北部的,敲开了一座地道的入口,带着人往地道而去。
而此时此刻,蜿蜒的地道之中,秦晖早已换下了那一身皇帝明黄色地袍服,却是穿着与秦氏秘人一样的黑衣,匆匆往前路而去。
这是秦氏秘人知道的出城的密道,然而,走了一半路程之后,却是现,原本就畅通无阻的密道,竟然已经被封住了。
可是,他们无法回头,密道是密封地,前面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黑暗的密道之中,只有几个火把照亮这封闭的去处。
楚睿的身影,也在这火把的照应之中,出现在了秦晖的身前。
百个秦氏秘人,纷纷将秦晖挡住,防止楚睿做出什么伤害秦晖的动作或者事情。
然而,楚睿只是气定神闲地看着警惕十足的这些秦氏秘人,经过了百年遮遮掩掩,暗中躲藏,也不知做了多少秦氏暗令之下的事情的这些人,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些人里面,或许,还有曾经对他们楚家下手过的人。
所以,虽是气定神闲地看着,可是,楚睿的眼神之中却是抹上了一层寒意。
秦晖虽是被重重包围着,可是,自然也看到了楚睿的身影,尤其是此时跟着楚睿进来的,不过是十几个人,其余的四路军的将领,一个也无。
他轻轻走了两步,在满身警惕的秦氏秘人的保护之中走了出来,这密道之中,此处是一出宽敞的洞穴,可以容纳几百人,因此,并不会让人觉得逼仄,但是,因为光线的问题,形势的问题,以及如今双方之间的剑拔弩张之势,倒是升起了逼仄之外的一股萧索的感觉。
“你已经没有去路了。”楚睿看着秦晖,声音淡淡道。
“呵!”秦晖轻笑了一声,倒是坦然走出了秦氏秘人地保护圈,“这么多年了,朕还是成为你楚帅的手下败将。”
正说着,此时此刻,密道的进口之处,也传来了几声响动,一身清丽服饰的程锦,身后跟着几个药王谷的子弟,也出现在了这一处密道之中,她径直走到楚睿的身边,站在楚睿的身边,看了秦晖一眼,问楚睿,“如何了?”
时隔两年,这是秦晖再一次见到程锦,先前一直觉得心中有那么一股执念,一直想要找回当年在西北与她纵马欢歌的那个女孩,可是,如今看着程锦,看她眼中的坚定,微微闪动的凌厉与敏锐,已经为人妻的那一股柔和与灵动并存的气度,忽然觉得,不太明白自己这些年,所坚持的究竟是什么了。
秦晖看着程锦的目光,似乎带上了一层悠远地意味,他的视线,并不聚焦在程锦的身上,反倒像是透过程锦,回忆起了一些在场的人都不明白的东西。
“这些就是秦氏秘人?”程锦的视线环视了一圈,看着一身装束相似的这些人,开口道。
楚睿凌厉的视线,看了一眼秦晖,接口道,“正是秦氏秘人。”
正说着,百来护着秦晖的人,齐齐拿剑柄,大有一股想要与楚睿和程锦决战的意思。
程锦的眸中闪过一丝嘲弄,秦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两声,“呵呵……呵呵……怎么,两位如今,是以成功者的姿态来嘲笑朕?”
“嘲笑?”楚睿似乎是咀嚼了一番秦晖的这个词,而后轻嗤了一声,“本帅没有闲心嘲笑你,成王败寇,你输了,如今,不过是给你一个结果罢了。”
“是啊,朕输了,若是当年太祖皇帝心狠一些,让你楚家从这世间消失了,又何来今日的事情?”秦晖声音,有些低沉。
程锦皱了皱眉头,“多行不义必自毙,就算没有楚家,还有别家,你们秦氏没有容人之量,也注定不会长久。”
秦晖的视线看向程锦,看着程锦面上的神色,突然凄厉的笑了一声,“几年光阴,你我再见,一切都变了一个样,沧海桑田,语儿,若是没有当年西北的事情,你我之间,是不是也不会变成这番模样。”
秦晖的声音,带着一抹痛楚,也难得见了一些迷茫之色,程锦知道,自己已经不是程锦语,那些过往与记忆,她是不会明白,也不会懂得的,可楚睿却是不想秦晖提及这件事情,因此,冷声道,“她不是九年前的程锦语。”
“是啊……你不是,若你是,又怎么会如此对我,又怎么会忘记往事种种?”秦晖双目看着程锦,喃喃道,这声音,在这地道之中,有些轻,却也有些缥缈。
可秦氏秘人负有保护秦氏后人的之责,见到秦晖的这等模样,已经有人提醒,“陛下,待我等杀出去!”
秦晖自嘲地笑了一声,“杀出去,这地道已封,你们如何杀得出去,便是出去了,外边等待朕的,还是千军万马,你们有几条命可以护朕出去?”
“我等粉身碎骨,也要杀出去!”
秦晖摆了摆手,有些无力的样子,最后再看了一眼程锦,脑海之中忽然回忆起了荣妃的模样,与其说程锦是他在寻找的那个温暖,还不如说,荣妃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温暖,荣妃,才更想当年的程锦语。
他寻着地道中突出来的一块石头坐了下来,“荣妃,尚在宫中,我想,不必我提醒,就因为她是赵铸的妹妹,你们也不会对她如何。”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开口的是楚睿。
秦晖仰天笑了一声,便是这等时候,他身上依旧带着帝王的一抹贵气,“若无当初,怎知自己会是如何?”他双眼盯着楚睿,不管周边的状况,继续道,“从小的时候,你便是天之骄子,这京城之中的王孙贵胄,谁人比得上护国将军府的小公子,不论是谁,看得到的,只有你天赋异禀,你怎么会明白,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过着怎么样地生活?楚家的风头盖过我江山之主的秦氏,你又怎么会明白那等屈辱之味?就算是楚家出事了,你兵马大元帅在大晟的地位,依旧无可动摇,甚至比之前更甚,你又怎会明白这等滋味是如何的,朝臣赞誉的是你楚家,百姓称颂的还是你楚家……”秦晖嘲讽的看了一眼楚睿,继续冷声道,“便是朕的女人,心中想念的人,还是你楚睿?这等滋味,你可有享受过?”
这等一辈子活在另一个人的心中的滋味,但凡是一个有自尊心的人,都不可能忍受,尤其是自己的枕边人,心中挂念的,竟然是另一个带给自己屈辱的人……
这是秦晖,无法忍受的地方,也是秦晖这个从不受宠的皇子历尽手段变成受宠的皇子之后,掩藏在内心深处的某种一触即的情绪,或者说,是他不断想要打压楚睿的导火索。
可是,听了这么长长的一段话,看着秦晖情绪之中带着的隐隐地激动之色,楚睿唇角划过一抹冷笑,似是不屑,又似乎是根本不以为意,“你的不甘,来源于此?”
楚睿的语气,实在是充满了太多的不屑,秦晖听此,抬眸,眼中先是闪过一抹怒色,可那一层怒色,竟也一闪而逝,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原来自己一直在争的东西,对于他人而言,根本就什么也不算。
程锦心中却是微微升起了一抹复杂,人与人之间,永远有比较,可惜的是,有些人一开始就站错了位子,不会给自己定位,不晓得自己要站在什么样地高度看别人,看自己,而秦晖,显然就是那个站错了位置的人。
“楚睿与你,不一样,如此比较,不过是自寻烦恼。楚睿从来都知道怎么定位自己,无论是在楚家的任何时期,无论是受人敬仰还被别人唾弃的时候,而你,从一开始,就站错了地方,你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程锦冷声道。
这一声冷静至极的声音,似乎触动了秦晖的某一根神经一般,他猛地站起来,“朕怎么会不知道,真要成为人上之人!天下共主!拿到本该属于朕的东西!”
“你本就是人上之人,天下共主,可惜是你最后选择了将一切覆灭于手!倘若秦氏不诛杀功臣,倘若你们有容人之量,局面,就不会是如今的这个模样。”程锦已经不欲多言,看着秦晖微微有些激动的神色,开口道。
秦晖冷笑了一声,看着程锦,“你以为,楚睿当上了皇帝之后,就不会如同我秦氏一般了么?手握江山权柄,就会衡量,那些随时可以威胁你的江山的人。”
“诛功臣,灭权臣,每一个帝王都逃不开,今日的秦氏,你们又怎知,不会是后世地楚氏?你看今日与你打江山的多少功臣,日后又有多少人得到善终,朕拭目以待!”
楚睿只冷眼看着秦晖愤怒的情绪,在他情绪突生的时候,既是将程锦往自己的身边拉了一把,而百来秦氏秘人,依旧戒备守护在秦晖的身边,秦晖没有离去,他们自然也不能离去,更不会独自离去。
“不,不会,你不懂得同袍之情,可是楚睿懂得!这是你们秦氏与楚家的最大不同之处,秦氏是坐享江山之人,可是,楚家是从千军万马之中,时时刻刻拼杀出来,为你守护江山的人,你永远不会懂得!”程锦语气笃定道。
“永远不会懂得……永远不会懂得?”秦晖长叹了一声,神色一转,眼眸之中已经多了一些凌厉,忽然的,他单手朝着楚睿猛地劈过来,动作狠戾,似乎是出了全身地力量一般。
程锦见过楚睿与明狱尊主白玉之间的比武,自然是懂得楚睿的武力有多强的,加之江湖中人对他的推崇,更是明白这一点,而她也相信,秦晖的功夫再高,也比不上楚睿。
因此,秦晖一掌猛地劈过来的时候,楚睿已经迎了上去,两人飞快地拆了几招,程锦见此,神色严肃地退到了一旁,而秦晖与楚睿之间的攻势一开展,原本还护着秦晖的秦氏秘人,也借机对楚睿带来的人展开了攻势。
这些人,是特别的人,功夫自然是比一般的护卫要好,其中,更是有几人已经与秦晖一起,齐齐攻向楚睿,楚睿可谓是进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之中。
程锦退在一边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几个秦氏的秘人虽是齐齐上前围攻楚睿,但是,楚睿与她带来的人有却也是即刻上前去冲开了那些人的攻势,一时之间,这并不宽敞的地道之中,双方之间却是激烈非常。
“谷主,现下当时如何?”药王谷的一名死士看着站在另一边的程锦,问道。
程锦眸中划过一抹冰寒,“秦氏秘人,一个也不许放过。”
来人显然已经懂得了程锦的意思,因此,双方之间形势,更是凶猛了。
而楚睿与秦晖那边,没有了秦氏秘人的纠缠,楚睿的优势便也渐渐表现了出来,可也许已知是穷途末路,秦晖的动作,也更多了凶猛,早已没有了前一刻说话时候的平静,“朕得不到地东西,你楚家,也休想得到!”
楚睿似乎早已猜到了秦晖不会如此轻易就范,或者说他一定会做垂死挣扎,因此,听着这一句略带疯狂的话,他只是沉默,继续出招。
另一边,秦氏秘人虽是有百来号人,可楚睿带来的人,也是一等一的楚家的暗卫,功夫自然也是不俗的。
程锦默默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视线最后定在了楚睿与秦晖的身上,可两人的身形都很快,根本就让她看不清,待到她感觉到危险即将逼近的时候,秦晖却是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挣开了楚睿的攻势,直直往她这边而来。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几步,却是看清了秦晖面上升起的一抹阴寒的笑意,秦晖往她这边而来,楚睿自然也是立刻反应过来,直追过来,眼看着秦晖离自己只有一尺之遥,程锦自然也不是什么准备也没有,一边往后退,快速从袖中射出了几只银针,直直往秦晖的门面射击过去。
正是这千钧一的时刻,楚睿已经一掌击向秦晖,被程锦的银针射中的秦晖再被楚睿一掌击中之后,直直被击退到了一丈之外的地方。
这等情形之下,原本还在与楚睿带来的人混战的秦氏秘人,也立刻往秦晖这边而来,但此时此刻,秦氏秘人已经是损伤了七八分。
楚睿站在程锦的身边,一手护着程锦,眸中闪过一抹狠戾与冰寒,“你找死!”
说着,已经一手挥向秦晖。
然而,就在楚睿出手的一刹那,一声超然却又熟悉的声音却是在他们身后响起,“阿弥陀佛……”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已经冲开了楚睿挥向秦晖的力道。
已经一年多不见的慧觉大师,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这等地方。
程锦有些诧异,“慧觉?”
“阿弥陀佛。”慧觉打了一个佛号,声音未落,人却是已经走到了秦晖的身边,看着地上依旧一脸狠戾地看着楚睿与程锦,但是,却是气息奄奄的秦晖,再次打了一个佛号之后,长袍轻轻一挥,秦晖身边的几个秦氏秘人,瞬间就已经被他的力道送到了别处,秦晖身边只剩下了慧觉一人。
这还是程锦第一次看到慧觉的功夫,竟然已经出神入化至此,甚至连楚睿的冲击都可以轻易化开。
“大师?”楚睿沉声看着慧觉,“这是要做什么?”
“阿弥陀佛,老衲的坐下,缺少一名弟子。”慧觉声音清淡道。
“大师收徒,竟然已经收到此处来了么?”程锦定了定身形,看着一脸慈和地慧觉道。
慧觉微微颔首,却是看向楚睿,“楚施主,可还记一年前与老衲的约定?”
听此,楚睿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慧觉微微点头,“想来施主尚未忘记,放过秦氏最后一脉,如今,老衲所缺的弟子正是此人。”
程锦不知当初的楚睿与慧觉究竟是达成了什么交易,依照秦氏与楚家之间的世仇,楚睿是不可能会放过秦晖的,但是,在慧觉出了这么一句话之后,楚睿却是抿了抿唇,往后退了两步。
慧觉点点头,看着地上神色阴狠的秦晖,轻轻摇了摇头,“痴儿!”
而后原本拿着佛珠的手,却是伸向了躺在地上的秦晖,无形的力道,直直将秦晖拉了起来,慧觉单手结了一个势,置于秦晖的头上,不知是用了什么力道,之见秦晖面上的神色变化复杂,似乎在经受着极大的痛苦与考验一般,更是出了一声长啸。
秦氏秘人见此,纷纷大惊失色,“陛下!”
可慧觉却是神色严肃,单手一挥,原本的已经起来了的秦氏秘人,瞬间又倒了下去,也正是这么一个短暂的时间,程锦眼睁睁看着秦晖面上的神色,从狰狞到痛苦,再到一切归于平静的变化,最后,在慧觉的手收回来的时候,秦晖已经头尽落,神色安详地躺在了地上。
慧觉单手打了一个佛号,“阿弥陀佛,此后,世间再无景宣帝,只有老衲座下弟子也无。”
而后低头看了一眼秦晖,又是轻轻摇了摇头,“时间痴痴妄妄,万般皆是虚妄。”
话完,却是一手提起了秦晖,身形很快消失在了这地道之中,声音再传过来地时候,已经带了一层悠远之感。“驯龙鞭依旧在开国寺,万望楚施主爱戴万民!莫步秦氏后尘!”
楚睿没有应答,程锦却是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生的事情之中恢复过来,有些怔怔地看向楚睿,楚睿轻叹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从地道里面出来,已经是晨起金光正盛的时候,经过了一夜激战的盛州府,却是没有太多的狼狈之色,唐月的尸体,早已带了回来,程锦去看了,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着人好好处理唐月的尸体,定会以大晟末代皇后的规格来安葬,也不枉了这一场轰轰烈烈,一般女子永远也做不出来的举动。
而这一场权势的更替的战争到了这个时候,终于落下了帷幕。
楚睿自然是即刻赶往皇宫,有很多事情,是需要他来处理的,秦晖消失不见,楚睿踏入金銮殿的时候,已经昭示了大晟的覆灭,大晟的臣子,除了臣服,或者以死尽节,便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可是,显然的,他们不必以死尽节,而是恭恭敬敬站在楚睿的面前,给予楚睿觐见君主的礼节。
可是,站在这偌大的金銮殿之上,无人懂得,楚睿在面对这金碧辉煌的宫殿的时候,想起了自己的列祖列宗一生勤勉就是为了保护这座华丽的宫殿却是无人可得善终时候的心情,究竟是如何的。
历代的后人,都艳羡那登上高位的人,可是,却是极少有人懂得,高位背后,多少辛酸,多少经历,都是无人可知。
程锦直接去了后宫,去找荣妃,可是,当她出现在祥德宫的时候,一身艳丽宫装的荣妃,早已割脉自绝在自己的寝宫之中……
她与这大晟的臣民一般,永远也不会知道了,秦晖……以另一种身份,依旧活在这世上,可是,荣妃面上的神色是安详而又从容的。
在她的身边是一封写给赵铸的信件,里面,详尽了自己对秦晖的感情。
程锦久久矗立在祥德宫之外,脑海之中不断想起荣妃的那封简短却是感情真挚十足的信件,她一直都知道秦晖是借她来笼络赵铸的,可她也甘心在这场交易之中,放任了自己的一颗心。
程锦心中升起一抹淡淡的怅然之意,连楚睿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她都不知道。
“阿锦还在为荣妃的事情伤神么?”
程锦摇了摇头,“觉得很可惜,情之一字,便是你我,都未必能够懂得。”
楚睿紧了紧她的肩膀,程锦示意自己无事,问道,“事情都处理完了么?”
楚睿点点头。
程锦看不见,但却是知道,还是继续开口,“你与慧觉之间,有什么秘密么?”
楚睿似乎是顿了顿,抓着程锦的肩膀,更是紧了一分,似乎带着什么紧张一般,“阿锦,我要你一世相伴!”
程锦闻言,缓身回头,明白楚睿话里的意思,慧觉是知道她异世来人的身份的,她轻轻回抱了楚睿,“楚睿,我会陪你一世,陪你生生世世……”
“好……”——
景宣帝二年,九月二十四,这一天,成为了大晟朝的末日,而这一日,也成为了以楚睿为第一代帝王的另一个朝代的开端。
后世的史书之上,永远不忘这一日生的事情,后世的史书,对于这一日的记载,总也离不开景宣帝殁这四个字。
半个月之后,楚睿正式登基,建国锦,后世称锦国,称建元帝,年号弘熙,登基之日,同册封皇后,力排众议,废黜后宫,只留皇后寝宫,此举,引起朝臣微动,天下哗然。
锦国疆域,几乎逼近大晟前朝,除了西北一隅仍旧被西凉罢战之外,其余已经全部收归,楚睿登基一年之后,下令萧力带兵,再打西凉,与已经成为了西凉王的拓跋烈进行了几十场大战之后,正式将西凉七州二十一城,划入了锦国的版图之内。
如此,锦国地版图原型,已经逼近程锦记忆中的那个形状。
而锦国的版图,也达到了历史上中原历朝历代以来的最大。
恰是这一年,锦国皇后生下一对龙凤胎,加之因为锦国兵强马壮,引得四方民族来贺,这龙凤胎的皇子与公主的出生,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乃是天命所顺。
而也正是这一年,不知从何处被带来,移植来了京城街巷之中的紫荆花,也是第一次开放,开满皇城,整个锦国的京城,更显一股紫气东来的气象。
而此时此刻,已经被百姓传得带来祥运的小皇子与小公主,自然是什么也不知,正在寝宫之中,铺了软软厚厚一层的来自商路打开之后从西方传进来的地毯之上,蹒跚学步。
程锦在寝宫之中是极少穿厚重宫装的,尤其是生育之后,因为要抱小孩的关系,为了避免无意中伤到孩子,自然是不会带上那些象征这皇后尊荣的饰物,因为,她其实也并不需要那些象征。
只是,药王谷的事物,自打怀孕了之后,早就交给了花听双去打理,如今,一双儿女已经有一岁之龄,她却也尚未再次接手药王谷的事物。
小公主生得玲珑可爱,原本是在蹒跚学步的,见到拍手的程锦,双眼一亮,朝着程锦就要跑过来,尚未学会好好走路,就已经先会跑了,她原本是朝着程锦过来的,但是,突然的看到程锦身后的人的时候,再次眼前一亮,笑咯咯地往程锦的身后跑过去。
楚睿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响起,“念念今日可有闹你母妃啊?”
说着,已经将小名称为念念的小公主抱了起来,小公主说话的声音还没有利索,只得出单个音节,“闹……闹……不皇……”
楚睿笑一声,脸上写满了慈父的柔情,程锦回头看他,只见他一张年过而立,却是因为国事操劳,越深邃英朗的面容,已经被女儿揉捏得不像样,小公主虽是小,但是,力气还是有些大的,但是,显然,楚睿对于这个女儿,非常纵容,反倒是陪着她玩了玩,方才在程锦的身边坐下。
程锦仅此,神色有一些严肃,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小手,“说了以后不许捏你父皇的脸!”
小公主见此,即刻委屈瘪嘴,将脸埋入了楚睿的脖子之中,程锦见着她这可怜委屈的模样,简直就是打也不是,说也不是了。
楚睿见此,更是笑了一声轻轻抚了抚小公主的脑袋,笑着与程锦道,“阿锦,她还小,没事的。”
“什么没事的,你也不看看她如今什么样子,比他哥哥还闹腾,前些日子,竟然直接将你的袍服沾上了碎物,你女儿都将你折磨成这个样子了,你这皇帝的威严还要不要了?你再惯着她,日后你女儿成了刁蛮公主,看你如何收拾?”程锦颇有一些恨铁不成钢,楚睿实在是太惯着这个女儿了。
“有你在,念念怎么会成为刁蛮公主,再说,女儿生来,不是拿来疼宠的么?”
程锦听此,默了默,瞥了一眼在楚睿怀中偷乐的女儿还有一脸慈父的楚睿,“哦,女儿是拿来疼宠的,那好,以后你疼你的女儿去,别管我了,我只要儿子就够了!”
说罢,原本还在学走路小皇子,已经慢腾腾地挪到了程锦的怀中,看着程锦面上的表情,一张几乎是楚睿缩小版脸蛋的面上升起一抹稚嫩的严肃,趴在程锦的身上,摸了摸程锦的脸蛋,“要母后……要……”
虽是含糊不清,可无论是楚睿还是程锦,都听得懂儿子的语言,尤其是小皇子还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的父皇,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话,“坏……父皇坏……”
楚睿原本还煞有介事地看着程锦吃味的模样,此时此刻,听到儿子的这番话,脸色也黑了几层,“小子,你再说一次!”
小皇子见此,立刻把头埋入了程锦的脖子之中,程锦见此,更是瞪了楚睿一眼,“你怎么老是与儿子不对盘?”
楚睿一噎,说得好像她不是老是与小女儿不对盘似的。
一旁的宫人见此,早就见怪不怪,这皇帝与皇后,似乎总是会因为小皇子与小公主的事生争执,与其说是争执,不如说是打情骂俏,一开始的时候,宫人还有些担心,但是,时间久了,也就任其而去了,纷纷退下。
楚睿见此,神色一转,将小公主从自己怀中拉出来,对着程锦,“阿锦,夫妻关系不和,不利于小孩成长。”
程锦想了想,也是,也是决定先不与楚睿计较,也将埋入了自己怀中的小皇子拉了出来,面对楚睿哄道,“父皇不坏哦,父皇与母妃,很爱璟儿的。”
小皇子将信未信,看了一眼楚睿之后,又看了一眼程锦,在程锦坚定的目光与点头之中,终于还是默默认可了这句话,神色之中还是不太待见楚睿。
楚睿只能暗自咬牙,心想着日后定要好好修理一番这小子,不过今日已经闹腾了许久,小皇子与小公主,到了这个时候也快要犯困了,程锦只着人将一双儿女带了下去,而后才正色看向楚睿,“与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能太宠着女儿,你是不知道,你女儿如今已经无法无天成什么模样了!”
楚睿笑着凑近了她,学着儿子一般埋首在她脖子之间嗅了嗅,语气戏谑道,“阿锦,我闻到了一股好大的酸味。”
程锦反应过来,一手拍向他脑门,“跟你说正事呢。”
楚睿也不管,笑着应了一声,“好……”
程锦就知道他是敷衍自己的,没好气道,“你应着好了,日后还不是一样将她宠得无法无天?”
楚睿一笑,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下巴搁置在程锦的肩头,闻着从她身上散出来的独属与她与孩子的味道,“阿锦,璟儿日后是要成为皇帝的人,不可过于宠爱,他是一定要去经历各样的事情的,但是,我们的女儿不一样,我们该当让她明白,她是娇贵之人,如今我们对她的疼宠,方能让她日后明白,自己到底有多么珍贵,是不是?”
程锦听着这番话,想起自己小时候便已经过世的父亲,心中突然升起一抹伤神,楚睿明白她已经将话听进去了,似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为夫老了,日后还要陪着夫人走遍锦国的大江南北,如今,先将一部分疼爱分给儿女,儿女长大了,我方能陪你去寻你尚未走完的路,去草原逐兔猎犬,去带你攀登雪山啊……”
程锦听此,心中一动,楚睿永远都知道的,这深宫之中,永远不是她的去处与归处……
她声音之中带了一抹动容,“楚睿……”
“紫荆已开,锦国已成,念念已有,长璟也得,阿锦,我还欠你一场许约……”
许你四海为家,许你浪迹天涯,许你共话麻桑,许你纵马轻歌,许你花前月下,许你粗茶淡饭,许你青丝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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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了,让大家久等了……
将章节传了上来,西青最想与大家说的两个字,首先,是抱歉……抱歉这个故事,并不足够好,最直观的表现,便是西青自己都嫌弃的文笔还有不尽人意的表达,让西青羞愧,几番想要改动,西青现,自己还是扭转不了局面……因此才出现了混乱的行文。最后,这篇文的表达,或许让人无法理解。
其次,是感谢,感谢一直以来,你们的支持,哪怕是不尽人意的故事,依旧有人陪着西青走到最后,也感谢,喜欢这个故事的你们,给了西青最后的慰藉。
念念与长璟,锦国与紫荆花,锦国的疆域版图……都是楚睿与程锦之间,不为外人所道的情意。
太史皇后的故事,是西青写这个故事的另一个设想,有朝一日,她会与大家见面,但愿那时,你我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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