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书云:
无言地对视了两秒后,祝拾肆咕溜一下躺回床上,缩进被子,他的脸热得快爆炸了,他做梦也没想到会被死对头看到自己发癫的蠢样。
可恶的方书云,太会挑时间了!祝拾肆抓着被角欲哭无泪,这时候床的另一端往下沉了沉,对面传来方书云关切的声音。
感觉如何?
祝拾肆愣了下,揭开被子一角偷看过去,方书云正坐在床尾,左手隔着被褥自然而然地放在祝拾肆蜷起的小腿上,并没有丝毫冒犯和嘲笑的意思。
还好。祝拾肆鬼使神差答道。
他本来想呛方书云,比如刻薄地恭喜他又考了第一,但他一看到方书云淡然温和的眼睛,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了,心头还莫名生出了一丝小孩耍泼的窘迫感。
祝拾肆把脸扭了过去,闭上双眼,拒绝接收来自方书云的糖衣炮弹。
方书云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床尾的重量消失了,祝拾肆以为他走了,正要虚起眼睛确认的时候,一盒热乎乎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你中午没吃饭,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买了杯饮料过来,趁热喝了吧,补充体力。
方书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半蹲在了床头,祝拾肆一睁开眼就看到他的脸,吓了一跳,躲开的视线落在眼下的饮料上,拿起来一看,是盒奶茶,草莓味的,祝拾肆最喜欢这种甜的东西了。
看见祝拾肆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方书云笑道: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嗯,祝拾肆老实地点点头,后又别扭起来,也不是特别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我去重新买一盒。
不,不用了,别破费。
方书云点了点头,又蹲下伏在了祝拾肆的枕边,祝拾肆插入吸管猛喝了几口,甜甜的液体滑进喉咙,疗愈效果一流,连方书云也没那么碍眼了。
祝拾肆含着吸管瞄向方书云,对方正托着腮看向他,祝拾肆含糊地说了声谢谢,方书云似乎有些惊喜,笑了笑示意自己听到了,顺手把吸管的包装丢进了床边的垃圾桶。
这一小小的举动让祝拾肆心头一热,这学期都快过完了,他们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还是方书云单方面找他说的,自己似乎根本不了解对方就开始讨厌他,把他当成阶级敌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祝拾肆忽然发觉自己居然被方书云的一盒奶茶给迷惑了,太没骨气了。
不过这热乎乎的奶茶真香啊,自从家里多了个病人后,祝拾肆已经很久没有花钱买过饮料了,他一边检讨自己立场不坚定,一边把奶茶喝了个见底。
那个一旁的方书云缓缓开口,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祝拾肆警觉起来,我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早上不要在厕所里背书了,天越来越冷,容易感冒,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我也五点半到校开门,我们进教室学习。
我才没在厕所里背书!
只听方书云叹了口气:你以为只有你在关注我吗,我也时刻注意着你呀,紧凑的作息,看着电子词典冷笑的样子,上课跟后排讲话时飘忽的眼神,还有在我作业本上打的叉我全部都知道。
祝拾肆脸上刚褪下的红潮倏地涌了回去,又愧又羞,薄薄的脸皮烧得火烫,秘密被揭发了,胸中那颗小人之心更是跳得他喉咙都在抖,艰难反驳道,你你我我没有
不,你有,方书云展露出了不含一丝戏谑的笃定笑容,从开学看到你眼里的红痣开始,我就注意着你的一举一动,我真的很想和你成为朋友。
祝拾肆的脑袋嗡地炸开了,这是宿敌该说出的话?这又是什么新型的糖衣炮弹?他难道不该趁火打劫羞辱自己一番吗?
他茫然地望向方书云,对方的目光清澈自在,笑容宽厚大方:所以你愿意吗?
愿意什么?
和我做朋友呀。方书云伸出了右手。
朋友?祝拾肆默念着这个词,低下了头。
和方书云做朋友?
方书云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恶作剧,祝拾肆能从他炯炯的目光中确定,这让祝拾肆很难堪。
为什么要被狭隘的嫉妒心牵着鼻子走,为什么不愿正视方书云受欢迎的原因而猜忌他表里不一?自己简直是个沉浸在独角戏里的跳梁小丑,配做他的朋友吗?
祝拾肆出汗的手在被褥里悄悄摩挲着,久久不敢伸出来。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也鼓足了勇气,毕竟我们只说过几句话,方书云坦荡的笑脸浮出一些羞涩,但是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告诉你我的想法,就算被拒绝也好,至少我不会后悔。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像在表白?祝拾肆把跑偏的思绪调整回来,这时候方书云在半空中停驻得发酸的手抖了一下,祝拾肆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它。
你在嘲笑我是不是
祝拾肆红着脸说道,并没有正面回答方书云关于朋友的议题。
嗯?方书云露出了既开心又疑惑的神情。
起得比鸡早都考不过你。
方书云噗地笑出了声:你的思维太跳跃了。
不是你说的要每天早上五点半来给我开门么,祝拾肆小声嘟囔,嘴巴还没有软下来,其实你每天都在家学通宵,暗自跟我较劲的吧?
哪儿有这种事?方书云率先松开手,拍了拍祝拾肆的肩膀,我回家都不看书的,天天看小说。
祝拾肆睁大眼睛:看小说?骗人。
真的,要不周末你来我家看看就知道了。
周末我要上补习班。
在哪儿上?我来接你。
经历了三个月的单方面敌对状态,在十二月初的这一天,祝拾肆第一次敞开心扉和方书云聊起来,收获了入学以来第一个朋友,并约好了周末上午补习班下课后去方书云家做客。
对于祝拾肆而言,这一切都是崭新的体验。
*
很快到了周末,补习班下课后,祝拾肆留下来问了老师几道题,等人都走光了,他才想起今天约了方书云,赶紧收拾书包跑下楼。
方书云穿了一件深棕色的厚毛衣,靠在花坛边的自行车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专心看着,并没有注意到飞奔而来的祝拾肆。
看的什么?
祝拾肆跑过来,带起了一阵凉风,方书云身上有股果实烘烤后的质朴香味,祝拾肆觉得像糖炒栗子,因为他的毛衣就像板栗。
方书云扶了扶眼镜,露出书封,《似水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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