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花倾槐作者:甘玖卿
想起那条言简意赅的回复,他是真的信了微信是有时差的。
森槐,南和拿起炉上烧开的水壶,正经了神色,我得拜托你照顾一下小黎。
说罢,便开始温杯,置茶,烘茶,注水,拿茶筅打茶,等到茶盏中茶水水乳交融,才继续道,我有一件事,不得不去做了。
今日。
等到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森槐收到了南和的短信。
南和既决定要出去,就得离开他为自己量身打造的桃花源,投入现代社会。连个手机都接受不能,怎么去面对其他的现代科技。再者老人家出门不隔三差五报个平安,让晚辈的怎么安心,所以昨晚森槐就去给南和买了个手机,买的诺基亚,耐摔。
时间不充裕,森槐只给简单介绍了基本用途和打字方法,还得说现代社会基础设施,不过没想
到的是,老爷子虽然抗拒这些新东西,理解的倒挺快。看到南爷爷不再逃避的态度,森槐非常欣慰。
真是沉着、坚强的老头儿!
至少昨天是这么想的。
看着消息框上你自己看着办。这六个字符加一个标点符号,森槐从未觉得南老头儿那么糟心。
偷偷看向左侧的青年,他忍不住暗暗叹息,不知道等会该怎么开口解释空无一人的九春楼。
短信提示音调的响,他没提,南黎也不问,车里出奇的安静。昨天唠唠叨叨一堆的司机今天咳嗽都在压着声音。
森槐刚瞄到南黎放在腿上的双手十指微微蜷缩起来,就听到南黎问道。
你好像,很忙。
恩?森槐连忙转正了目光,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答道,还好吧。工作楷模是从来不会觉得忙的!
前天看到你的短信,很意外。
森槐不解,意外什么,自己给他发消息吗?想起那个上一条还是可以开始聊天了的页面,他开始反思这几年对南黎的冷落,确实,连一条新年祝福都没有。
森槐不注重那些虚的,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关系好的都离得近,平常得空出去吃个饭也会叫上一起。兄弟之间也不来那套黏黏糊糊,所以很少特意发节假祝福。一般都是你给我发了我也复制你的给你意思意思,你要不发那就谁也不碍着谁的态度。
他还真忘了,家里头有个难伺候的小祖宗。
对南黎,森槐倒不是不想联系,就是怕小孩闲自己啰嗦,就一直搁着,没想到一搁就搁了四年。要别人,他就敷衍过去了,可南黎,他不能。
车里再次陷入安静的氛围,静得森槐有点坐立不安。突然,他感到一股凉风吹了进来,侧头一看,原来是南黎将车窗摇下了一点,跟着风进来的,还有冬日里的暖阳,直直地撒在南黎的肩头,照进森槐的眼底。他看到南黎抿了抿嘴唇。
你别想多,我平日里也是闲着的,所以一下子有消息给我比较吃惊。没等森槐说些什么,南黎就接着话茬继续道,我知道你肯定是忙的,没大事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你别介。
这哪是难伺候的小祖宗,这分明是贴心的小棉袄啊,森槐心下更不好意思了,不过。
你在国外,没有特别玩得来的朋友吗?应该不至于吧,森槐心想,南黎虽内向了点,但也没到孤僻的程度。
有的,你放心。不过...什么声音?
随着车开进路口,森槐也听到了那熟悉的水泥加工声,无奈的皱了皱眉头,街道在翻新水管,吵得实在头疼,里面开不进去了,森槐对着前面说道,师傅,我们就在这停。
好,你看下表,扫码还是现钱?
想起昨天那一口袋的零钱,森槐刚想说扫码,就看到南黎掏出手机轻车熟路地付了款。
森槐觉得好笑你倒是与时俱进。怎么不见你行李,是打算托运回来?
恩,不然没那么快回来。
森槐和南黎一下车,就看到后边司机一脸难言之色跟在他两身后。
司机看上去好似下了天大的决心,诚恳道,兄弟,都是男人,都懂得,咳咳,要不也带上我一起?
森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司机见他这个神色,还以为是年轻人不好意思,又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婆娘说这种事情是我好她也好,日子才舒坦。你别...
停停停,我两就是医生,去治病的医生。总算想起刚刚那场未解的乌龙,森槐再一次打断司机。
啊?那,那你能给...
不能,你现在年纪不算大,面色也好。不过以后要真有问题,建议你去看内科,老中医可帮不了你。
说完森槐拉着南黎就走了,他想得改改动不动就打断人的毛病了,不礼貌,教坏小孩。
森槐,我不算是医生。南黎看了看被松开的手腕,声音低沉。
对对,你现在可是南大作家了,哪还稀罕当劳心劳力的医生,森槐调侃道,转而又正经了神色,看过书了,不错,有大家风范。
嗯。南黎应道,尾音轻扬。
转过几个巷角,跨过台阶,就是九春。
南爷爷,森槐在池边停下脚步,他说得出门去办一件事,九春楼不关,开着。
爷爷他自己知道要做什么就好。九春楼,是南家的医药根基,不能倒。
南黎看了眼用篆体刻着的三个大字,转回头对着他说九春有我。
森槐清晰得认识到,这个比他小四岁,曾经的少年,好像一夜之间,在他一不留神间,长大了,稳重了。
再也不是当年需要他护着的的小祖宗了。
四年前。
九春楼内分两层,底层用作治病,楼上才是居所。青年看了眼正忙着把脉的南和,也没想过去打扰,自己有模有样的喊了声楼上行,就一把提溜起行李上楼。
木楼梯可能因为年久失修,有些吱呀作响,青年不自觉放轻了脚步,感觉到二楼窗□□进来的光,下意识抬起了头。
以前,青年最喜欢那架一上楼就能看到的正对着楼梯口的玉屏风,特别是在对面窗口有光射进来的时候,上面雕刻的楼阁山水会因为光线发出粼粼波光,好不惹人。
现在,少年坐在屏风前的椅子上,伏在案前不知写些什么,在青年抬眼看去的时候恰好低下头来。
少年眉间氤氲,眼底清澈如山涧清泉。
青年想着,这光是不是过亮了。
还没等青年看个真切,少年就已移开目光,再看时,少年眼里仿佛藏着北极冰雪。
小屁孩,青年心里嗤道,还当自己是高岭之花啊。
青年打量着少年的同时,少年也在看他,似乎是认出了什么,少年装得一副老成,眯着将要融化的冰雪,问。
现在你是谁?
少年声音非常好听,嗓音清润温雅,惹得青年决定逗一逗这朵高岭之花,他转了转眼珠,瞄到了桌上摆着的书。
我一直是我,倒是小孩儿你,你在我面前可以是谁?(注)
少年闻声一顿,片刻后竟从脸红到了脖子根,然后就这么推开了旁边的房间,跑了。
青年觉得好笑,过去拿起那本桌上的书,展开的那一页上用毛笔一本正经的写着:大会堂观影,小孩儿字真不错,他继续翻到扉页,用手点了点上面写着的名字。
南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