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真可笑。
楚佑作为最首当其冲的人,最后一个说话。
他眼眸深邃不见底,其上波澜平静,看不出喜,也望不见悲。
你一直想拿父子之情压我,逼我,直到最后,也想用父子之情叫我备受煎熬。
可我非你血脉,你不将我当你亲子,我也不以为你是我父亲。
在我眼中,你只是个对我见死不救,屡下毒手的普通人。
他一字一顿,每说一字,都要扎得楚渊更窒息一分:
你对我而言,有仇,当杀,仅此而已。
说罢他剑风过处,楚渊死不瞑目。
楚佑微微合上了双眼。
十七年了。
自他出生而起,纠缠十七年的恩怨。
说来真是好笑,十七年的苦痛折磨,到头来化作的鲜血,也就那么一捧而已。
楚渊的死,给在场众人无疑是打了一剂定心药。
幸好有惊无险。
白家家主抚住心口,长长吁了一口气:若瑾,我们还要干什么来着?
白若瑾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一咬牙道:爹,我不姓白了!
毕竟相较于那个无辜被拆散的白素贞,他更像是棒打鸳鸯的法海。
白这个姓氏不适合他。
他适合叫金法海。
金山寺的金,法海和尚的法海。
白若瑾悲怆道:爹,从此不要叫我若瑾,叫我法海。
白家家主还没搞明白自己儿子在发什么疯,正想一枪敲上他脑袋让他清醒清醒时,接到了白若瑾的传音。
白若瑾清醒没清醒不知道,白家家主是彻底清醒了。
圣刀看中之。
白家家主金丹期的气势高高在上:
是我们白家不惜一切代价,也一定要得到的人。
楚渊已死,楚家再无金丹。
楚佑再一腔热血,撞到白家家主的手上也不过是送死。
白家家主饶有耐心,等着楚佑的回复。
叶非折故作惊诧:白公子你口味那么重,连阿佑也要痛下毒手?
对哦。
白若瑾在满场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反应过来,托楚佑的福,圣刀看中之人,众人一直以为是楚佑。
他悲愤无比,下意识抱住白家家主的手肘:爹,我不是这样的人,你要为我做主!
白家家主咳嗽几下,很嫌他丢人,甩开白若瑾。
白若瑾于是更悲愤了:
你们这不是在污蔑我,是在污蔑圣刀!
第15章
白若瑾实在是忍受不了众人饶有深意的目光一圈一圈在他身上来回扫视,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
我说的是叶非折!
圣刀看上的人也是他!
你们不要听楚佑瞎说!
一连三句,可想而知白若瑾备受煎熬,几欲崩溃的心情。
白家家主松了一口气:怪不得,我说呢。
楚家长老目光闪烁,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少主,不,家主,白楚两家一向有通家之好,如今白家家主是金丹修士,又是家主您的长辈,送一个人给白家家主有何要紧?
何况您和先家主的争执,白楚两家的恩怨,全都由他而起,这样的祸患,实在不适合留在楚家。
白家家主觑着是时候添一把火,也含笑开口道:正是这个道理。
实不相瞒,楚世侄,这个人我们是一定要的。
他对我们白家而言意义非凡,于你们楚家不过是一个小小炉鼎,何不用来成全我们两家的情谊?
白家家主信心十足。
楚佑再如何桀骜不驯,莫非还能强硬得过他这个金丹修士不成?
好一番苦口婆心。
一个顾自己在楚家的威严,另一个直接拿武力碾压。
相较之下,叶非折作为当事人的意愿算什么东西?
楚佑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神情一如往常那般漠然平静,如深不见底的海,那些所谓金丹修士、家族长老的言语仅仅是区区石子,根本掀不起波澜。
楚佑说:好。
随着他一个好字的落下,在场几人都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不过
楚佑微微顿上一顿,我要和他说一句话。
这有什么?
至多是些年轻人的风花雪月。
白家家主宽容地一挥手,任由楚佑自己去说。
楚佑上前几步,揽过叶非折的肩让他转过面来。
他虽是少年,长得已比叶非折高,如此动作之下,倒似将叶非折整个人揽在怀里一般。
楚佑只低声附在叶非折耳边说了一句话。
说是一句话,实则只有四个字,那句话他说得很轻,意味却出奇地重,由少年人清越的语调说来,倒似是在说金玉似坚不可摧的海誓山盟一般:
永不相弃。
他语罢,身形转换,将叶非折掩至身后!
而楚家荒废已久的阵法,徐徐地升起全貌!
它的确经历好些年头,流转着盈盈银波的线条有种奇妙不经的韵律,像山崖流云,也像瀚海潮奔,均是自然之中不怒而威,奥秘无限的物事。
银光笼罩了半边楚家,璀璀如一场火树银花,日朗风徐之下,天光更亮,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几欲落泪。
白家家主说话哆嗦:阵阵阵法,你怎么能启动它?那不是生命不可承受之轻吗?
楚渊死得太过凄惨。
叶非折的一推,楚家子弟的一口血,也太过神来之笔。
导致叶非折总结的一句生命不可承受之轻在白家家主心中印象深刻,张口就来。
楚佑淡淡道:一口血而已。
被阵眼吸收用不着太多时间。
也就是楚渊那会儿局势实在紧张,叶非折气人的功夫一绝,楚渊等不及再度开启阵法,就含恨而终。
他神容始终未改。
被摁着头要他答应将叶非折送人时是这样。
摁头的人生死握于他手的时候也是这样。
被逼低头时他不觉恼怒,别人向他低头时他不觉得意。
好像是庙堂上高踞的一座神俯瞰人间。
白家家主这样自诩见多识广的金丹修士都不禁打个寒颤。
白若瑾受到的打击颇重,说话声音发颤:你你你,楚渊不是说你不是他儿子吗?
哪儿来可以控制楚家阵法的精血?
楚渊究竟是绿了,还是没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