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器的手在膝盖上攥成拳,松开又握住,握住又松开,心头微抖,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黔州距南境千里,先生来不及慕容器低着头想劝慰严无为更想劝慰自己些什么,可胸中的那口郁气难平,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是,黔州距南境千里,我来不及传消息给先太子是情有可原。严无为涩着嗓音淡淡道,可最后你姑姑还是坐上了王位,得益的是她,背后做这一切的人却是我,所以你要恨,要怨,便恨我,怨我吧。
慕容器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有件事我本不想告诉你的
还有什么,严相一并说了吧。良久,慕容器开口道。
她改口叫了她严相,再不肯称她为先生了。
严无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差别,更知道此时慕容器也许是承受不了这些的,可到了这个时候了,她再想去瞒也没有用了。
你父亲死后,我曾令人开棺验过尸,他身中剧毒,就算没有那场战事,他也活不过次年夏天。
闻言,慕容器却出奇的平静道,是公叔雅下得毒对吗。
对。
慕容器笑了起来,微微抬起了头,看着身旁跪着的女人,她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姑姑,公叔雅,都曾对我好过,而今却又来如此来伤我?
严无为紧绷着下鄂答不出一句话来。
你与姑姑为什么偏偏是姑姑?慕容器跪着的身子一下失了力,跌坐在地上,束着的发也散下了几缕,她盯着严无为,看着那张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哑声问道,你待我好,教我识政,助我为储都是因为姑姑,对吗?
严无为看着眼前的那数个牌位,缓缓闭上双眸,道,是。
我呢?!听见她回答后,慕容器却倏然大呵道,那我呢?!我是谁?
是你们玩磨镜的保障吗?!
还是你们手中的棋子?!告诉我!我是谁
她扑了过去,拽着严无为的衣袖红着双眼恶声道,你们到底有几分待我好?待我真?!
不管你信不信。严无为侧过头来,迎上少女红了的双眼,轻轻道,我与你姑姑,是真心想待你好,将你当作自己的孩子的。
可我不愿当你女儿,慕容器看着严无为,张了张口,想说出来这句话,可当她看着严无为那张她无数次夜深人静时思念得发狂的脸时又像是被谁掐住了喉咙,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严无为,我从来都不想当你女儿的。
第84章81
严无为离开后慕容器一个人又在宗祠里跪了整整一天,滴水未进,急得奴仆直打转,生怕慕容器这一跪跪出了个什么好歹来,王上并没有说要让慕容器跪多久,加上昨晚上一夜,再这么跪下去就是铁打的身体也着不住啊。
奴仆进去劝了慕容器好几回,可慕容器硬是一个字不说,怎么劝都不起了,直到日落时分清泉殿那边的宫人来了消息说王上喝了药,已经醒过来了后慕容器才起身离开。
奴仆见慕容器愿意回去了,连忙去张罗软轿来,结果慕容器看都不看一眼,撑着一副弱身板非要去清泉殿。
她想见见慕容壡,见见那个曾抱过她哄过她给过她温柔的姑姑,问问她与严无为是不是真的是那种关系。
可她在清泉殿外站了许久,也不曾见慕容壡宣她进殿。
日幕落下,天渐渐黑了,清泉殿内殿外都掌起了灯,可能是要下雨的缘故,今晚上的天格外的闷,让人喘不过气来,慕容器站得腿都有些麻了,清泉殿门才缓缓开启,她抬目看去,出来的却不是她的姑姑,而且大宫女糖糖:
参见太子殿下。糖糖欠身行礼道,殿下,王上刚刚醒过来,身子还乏得很,就不宣您进去了。
闻言,慕容器垂下了眸,半遮起目,她的眼皮本就生的极薄,现下在夜幕星河的映衬下,她垂着的眼敛里生生透出一股疏离出来,我知道了。
她缓缓跪下身,对着清泉殿郑重地嗑了三个响头,算是请安了,过后便站起身来,行单影只地朝宫外走去。
慕容器从清泉殿出来后便是要回去了,她的贴身的仆人一直跟着她,生怕她出了什么问题。
这一走便是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东宫,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夜幕四合,生生透着股压人的气势来,闷雷滚滚
是要变天了。
殿下,该用饭了。奴仆上前对到了东宫后便一直呆坐不语的慕容器道。
慕容器没说话,目光有些游离。
奴仆又小小翼翼道,殿下,身体才是最要紧的,您可万千要保重身体啊
闻言,慕容器终于动了一下,她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奴仆,半晌,她道,公叔雅呢?
回殿下的话,公叔夫人在后院里。
慕容器站了起来,转身往后院的方向走去,丢下话道,随本宫去瞧瞧。
是。
到了后院,站在门口把守的人见到慕容器来了,皆跪身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夜里起了风,慕容器最近清减了不少,晚风一吹,她身上那件太子服的下摆便随风而动,发丝还微微有些凌乱,她站在那儿,站了许久后才道,把门打开,都退出去,本宫有话要问她。
遵命。
吱嘎屋内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公叔雅坐在靠墙的床榻上听见开门声后缓缓抬起目,冷着眼看着进门来的那个穿着明黄色太子服腰间佩剑的人。
她进来后,门又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呵。公叔雅半睁着眼表情冷傲的看着进了门来的慕容器,道,女儿呵。
慕容器看见了她,然后朝她走了过来,站在了她坐着的床榻前,也不再上前,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着床榻上这个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再没有了往日贵气逼人模样的女人。
早该明白的,这个人早已不是她记忆中会温柔地笑着,抱着她唤她器儿的那个人了。
慕容器面无表情的看着公叔雅,静静地想到,就是这个人,这个人曾在十四年前生下了她,却又在七年前将她杀死,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她的整个少年时却都一直在渴望着能在她这儿得到片刻温暖。
她一直在渴望着。
见慕容器进了屋后只是看着自己不发一语,公叔雅渐渐没了耐心,道,太子是来做什么?她笑了一下,笑里却带着几丝阴冷,来看我这个母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