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祁王、他、他谢靖支支吾吾,他想说,祁王他终究是个男人呐,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他怎么了,你说,是不是才觉出来,误了一段良缘
皇帝忽然被人捂住了嘴。
看他蓦然睁大的眼睛,谢靖不说恕罪,反而笑起来。
皇帝吃这一回醋,是非要在他这里,讨个明白。
别人都不行,谢靖的手,悄悄挪到他脸上,他对我如何,我不在意,那是他的事,我只随我自己的心。
往后皇上,也无须惦着其他人,谢靖心里,并未留地方给别的人。
皇帝一双黑眸,盈盈眨动地望向他,只有朕只有我,对不对?
只有你,谢靖说着,又笑了,忍不住用指节刮皇帝脸蛋。
那你说说,是什么时候有这念头的,朱凌锶得了甜头,像草窝里的小兔子,欢快地打了个滚儿,对谢靖趁胜追击。
他以前脸皮薄,又觉得自己单相思,所以这种话,多半不好意思问,如今心意相通,五内安定,又觉出趣味来,是以问个不停。
谢靖却有些发窘。
被人追着问,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他这是有生以来,头一遭。也未曾细想过,皇帝见他犹豫,悄悄扁起嘴,明知道他是故意做给自己看,谢靖也无可奈何。
隆嘉十四年,皇上病重谢靖开口说道,还有些难为情,臣想着要是、要是朱凌锶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臣也就,再无心社稷之事了。
委婉,真委婉。
而且,果然好晚哦。
不过嘛,朱凌锶还算满意,正要说什么,谢靖忽然又笑了笑,抱住他,把皇帝的脸,挪到朝自己胸前。
这样皇帝就不能盯着他脸瞧了。
只是臣也想,在那以前,也未必没有不然不会,见你犯病,心里就难受。
朱凌锶的脑袋,在谢卿胸前轻轻拱了一下。
这男人真可爱,把自己的脸捂起来,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清淡的情话。
朱凌锶把脸抬起来,故意板着脸,那你喜欢我什么?
要命啊。
谢靖双颊绯红,少见的羞涩溢出眼底,轻轻叫了声,皇上
朱凌锶心里窃笑,他今日胡作非为,十足尽兴了。
也罢,就饶过他吧,若不是情深意浓,谢靖这种人,怎么会和当皇帝的人在一起。
谢卿,朱凌锶忽然想起什么,朕有事要告诉你。
朕不,我本来不是这世上的人。
谢靖乍一听,有些吃惊,摸摸他的头发,小声说,皇上是真龙天子
朱凌锶被他弄得笑出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在祁王府里,居然跟谢靖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我在另一个世界里,有家,有父母,那里和这里很不一样,男人们的头发,都比这里要短许多。谢靖木然地看他比划,朱凌锶忽然觉得,一下子跟他说这么多,恐怕一时接受不来。
总之,我不想瞒你,朱凌锶说出来了,有几分轻松,又有几分失落,这皇帝或许该让别人做才是。
谢靖却说,皇上既然来了这里,便不走了吧。
朱凌锶想起杳无音信的4848,有些懊恼,是啊,走不了了。
谢靖又笑起来,他这一晚上,笑得特别多。
臣幼时听村妇闲谈,说不知何处,有个后生,只和老牛作伴,却有一天在湖边捡了天仙的衣服,那天仙没了衣服,自然就走不了了
朱凌锶瞪了他一眼,谢靖不管这些,还在笑,又说,走不了就好。
朕想等桐儿满了二十,就把这天下交给他。
谢靖神情一震。
本想朱堇桐十八就退休,但还是觉得这样对待一个大学新生年纪的孩子,还是太不负责任了,于是又给自己的任期加了两年。
朕真怕他受不住。
皇上登基的时候,只有九岁,如今太子被皇上悉心教养,往后自然应付得来。谢靖宽慰他。
朱凌锶却想,那时候我身边有你,如今朱堇桐虽说手下一干能臣,可他那副性子,仿佛一个能交心托赖的都没有。
真得传他个太平天下才行啊。
也不知等我不做这皇帝了,该过怎样的日子。
谢靖说,那就去臣的家乡,听闻叔婶寻了一座山头种茶,日子清淡些,倒也惬意。到时候臣就陪着皇上在茶园住着,夏天去竹海避暑,冬天关上门,在屋里烤橘子,若是皇上乐意,咱们就四处走走,东边的海,西南的山,臣都走过,如今刚好给皇上做个向导
两个人开心地讨论了许久退休事宜,拉拉杂杂,又说了许多可大可小的事儿,说到半夜,朱凌锶终于又犯困,这才歇了。
余下十天,两个人又不得闲,见了许多人不说,还办了不少事,头两天展望的退休生活,依旧遥遥无期,到九月十二,一行便从钱塘出发,在福州府与朱辛月他们会合,就往泉州府去了。
本朝前几代皇帝,都主张海禁,先帝时放开,泉州府得以重新兴盛。可要说是朝廷派出的船队,三保太监以来,已经百余年未见这种场面了。
这其中最有面子的,当属泉州林家,船队之中,他家的商号独占了两艘,虽说是花钱冠名,可这么以来,全国甚至南洋行商之人,全都知道林家永盛号的名头了。
林氏家主林群生,知道这回皇帝要来亲自观看大船出海,心潮澎湃。他因海上商队发家,挣得是辛苦钱,风险也大,因为之前海禁的事儿,这生意还不大叫人瞧得起。
如今皇帝亲来,说不定还能得见天颜。怎么不叫他激动万分呢。
福建巡抚随着皇帝一起到了泉州,又于十月十二,在泉州设宴,广飨八方来客。这时候涌到泉州看大船出海的官商士子,贩夫走卒,一下子多了几万人,挤得泉州城水泄不通。
席间皇帝问起,那永盛号的东家何在,想着见见船队的大股东,福建巡抚说,林群生是个白身,按例便没叫他进来。皇帝和颜悦色地说,他于社稷有功,理应来得。
林群生得召,对着镜子,又用西洋来的发油梳了一遍头,便跟着传话的内侍走。他走到了泉州府衙门前的大街上,忽然有人当街大喊,冤枉啊,冤枉,林群生纵亲行凶,请各位大人为草民做主!
林群生脑袋里炸了个雷,瞬间汗出如浆。今天是他的好日子,居然跑来人当街喊冤,衙门里都是平时脚都碰不到的大人物,怎么就遇上了这种事儿。
他定睛一看,那喊冤的人,根本不认识,不要血口喷人,他一生讲究和气生财,总是舍小钱免大计较,从不和人脸红,如今也是别的都说不出来。
那人大喊大叫,在街上游荡的人,渐渐都聚了过来,围观热闹,少不得对他指指点点。
泉州府衙,到底地方不大,如今这么多人围过来,还听说是出钱造大船的商家,出了这等没良心大事,便纷纷议论,说行商之人,果然心黑,有了些钱,就胡作非为。
早有人把这幅光景报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门口先出来一队兵士,隔开众人,把林群生与那人围在中间,再出来的就都是穿官服的人,呼啦一下子,把府衙门前,全都站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