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雨的吃惊不比白珒的少,他曾在南华的书房中看过师祖温洛的画像,再加上这人手持的长明灯所散发出的真元确实属于扶瑶一脉,所以他百分之百肯定面前之人就是温洛无疑。但是早在百年之前,温洛因渡劫飞升失败而死,肉身消亡,魂飞魄散,天道天命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
他究竟是幻影,还是真实存在的?
许久的静默,温洛双目无神的看了一会儿江暮雨,最终一语未发,又转身朝远方望去。
他看不见人?白珒得出师祖的残识又聋又瞎的结论,绕到温洛面前伸手使劲晃,果不其然,温洛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个,如果你真是师祖,那就赎弟子冒犯了。白珒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用手去碰温洛的身体。指尖方才沾上衣料,突然一股真元从温洛身上扩散出,朝白珒迎面涌来,亏得白珒反应敏捷及时后退避开才免于误伤。
熊熊燃烧的长明灯仿佛受到外来因素的干扰,火苗微微抽动,连着温洛的身体也近乎透明化。随着长明灯火逐渐平稳,温洛的身体恢复正常。他依旧面无表情,风轻云淡,始终是一个姿态的望着远方树林,好像在等什么人。
江暮雨问:没事吧?
白珒呼出口气:吓我一跳。师祖大人威风凛凛,只可远观不可近触。
江暮雨才没理会白珒不合时宜的玩笑话,走至温洛跟前,仔细去看他手里提的长明灯。
灯魂一体,灯熄魂散。残留的意识需靠着一盏油灯维持,待到油尽灯枯,残识消散,永坠阎罗。
师祖为何要使用这长明之术?白珒蹲着看油灯,一阵感叹:且不说后果,就说前提好了,施展长明之术需受割灵脉断元魂之苦,遭那罪干嘛啊?
江暮雨突然叫道:白玉明。
嗯?
又是在打扫藏书阁时无意间瞄到的?
白珒:
本想为江暮雨分忧,借机体现一下师弟的用处多多,带在身边就等于带了个修仙界百晓生,结果得意忘形,玩脱了。
此时的白珒就好像在书堂上看春宫图被先生当场抓包了一样,手足无措的急忙寻找借口:我除了扫地,不也得整理书柜嘛。不是我要看的,是它四仰八叉敞开了逼我看的。
江暮雨的面色冷了一分:《修仙论》《大道五千籍》《扶瑶七十二经》,这些师父钦点的书你不看,偏偏去翻□□,去读禁术?
都说了是它逼我看的。白珒一脸委屈,再说了我就看看,又没学。
江暮雨眸中寒芒轻闪:除了画中仙和长明术,你还看了什么?
前世作为修仙界第一大魔头的白珒,该会的都会了,还有许多自创的。这世间流传的禁术无论是上古的还是常见的,都被他诛仙圣君玩了个遍。除了画中仙和长明术以外还知道什么?
多了去了!
没有了,这回是真没有了!白珒脸不红气不喘,信誓旦旦的保证跟真的一样。
得了,以后就装个干啥啥不会,吃啥啥不剩的饭桶吧!
见江暮雨被自己气的脸色发白,大杀四方的诛仙圣君立马凑到跟前发誓:师兄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作恶的,我保证。
江暮雨还想再告诫他两句,天地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四周景物全部凝固,天空裂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仿佛被洪荒神兽以锐利的爪牙硬生生撕开。周围凝固的景象尽数破碎,好似被切成碎片的彩画,彩画后面则是另一幅景致。
绿树成荫碎裂后,露出枯枝败叶的新样貌,青山绿水变成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寒屋漏舍,荒无人烟。
满是沙土的砖地,挂着蜘蛛网的横梁,院中一口枯井前盘膝坐着一中年男人,他左手拿着蒲扇扇啊扇,右手提溜着被魂火烧了一半的画卷,悠悠然道:你们几个都没事吧?
第13章成就感
咦?这是哪儿啊,大师兄二师兄。南过坐在地上懵逼一脸,天亮了,他也不用打灯笼了。扭过脖子一瞧,顿时惊喜的跳起来,师父,您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们几个还有命说话吗?南华等画卷烧为灰烬,慢吞吞的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胳膊腿都在呢?
凤言困在与现实无异的画境中许久,人还有些懵,只木瞪瞪的朝南华躬身道:拜见掌门。
省点力气吧。南华上下打量几眼凤言,挺好,能走能跳的,真要出个好歹我可没法跟月河交代啊!
师父。江暮雨忍下那股心悸,环视左右未找到目标,只好问道,李准呢?
南华口吻轻松:走了。
江暮雨:什么?
别管他了。南华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以后有多是机会杀他,为师这连夜赶路乏得很。咱就一边走一边把事发经过告诉我,等回了扶瑶,该治伤的治伤,该睡觉的睡觉。白玉明。
白珒一怔,木然的看向南华。
发什么呆呢?见着师父也不知道叫一声人?南华阔步走到白珒跟前,才十五岁的白珒不过刚到南华胸口高,南华一伸手便能把他梳的溜光水滑的头发□□成鸡窝,未经涉世,吓傻了?
白珒有些发晕,师父又高又大,像一座大山罩着他。和记忆中的一样,这座山很坚固,很强大,是他的避风港。他曾以为这座山会永垂不朽,直到山体突然倒塌的那一天,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又变成了一个孤儿,没人疼没人爱,没人关心没人照拂。风吹雨打,雷击电砍,再苦再痛也得自己扛着了。
对我尚且如此,那对他呢?
白珒情不自禁的看向江暮雨,对于江暮雨的身世白珒并不是特别了解,只知道他父母早死,十岁拜入师门,跟师父修行五载,与生身父亲无异。
若说师父死了,最伤心的不该是江暮雨吗,最苦最难的不也是江暮雨吗?
他曾以为江暮雨铁石心肠,冷血无情,在整个扶瑶都在为南华的死而悲痛欲绝的时候,他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永远以那副波澜不惊的高冷面容示人。
他一点都不伤心,一点都不难过,甚至对师父绝口不提。但凡谁提起师父的名字,他都会立即脸色大变的离开,再不就厉声喝止叫那人闭嘴。
师父养你,育你,对你视如己出,到头来你就这么对他?你甚至没有为师父的死掉过一滴眼泪,你连师父的名字都不想提,好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不配当我师兄!
那夜霜雪天,白珒大闹九天云榭,将屋里的贵重物品全砸了,将屋外的梨花树全砍了。他宛如一头身受重伤的雄豹,濒死的他咆哮着嘶吼着,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愤恨与怒火,燃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同时也灼烧着那个冷如冰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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