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高气傲的吴德妃在长信宫跪了两个时辰,腰酸腿痛心委屈,被宫人抬回庆熙宫,哭了一晚上。见了儿子就哭诉,儿啊,那淑太妃一向和杨后交好,她这是故意打压我,她要保杨后的儿子!咱不能让她得逞。
蠢娘教不出精明儿。如淑太妃所料,这一天杨皇后初祭的灵前,谢沐才对谢茂发起冲锋,就顺利地把他自己作死了。
淑太妃就吩咐吴德妃跪了一次经,轻描淡写就废了诸皇子中生母位分最高的庶子。
这手段用得不带一丝烟火气,玩弄人心到了极致。
吴氏心高智浅,谢沐妄信识薄,我有知人之智,他母子二人却无自知之明,所以落得今日下场。淑太妃指点道。
怎么识人用(害)人,谢茂刷了几辈子经验值,等级肯定比淑太妃高。不过,亲妈谈性已起,非要指点他一二,他就恭恭敬敬地点头:儿子明白了。谢阿娘教导。阿娘这样小得瑟的模样,也蛮可爱的。
母子二人亲亲热热地说了一番话,直到淑太妃面露倦容,谢茂方才告辞离去。
临走时,淑太妃将他招至身边,附耳说道:常清平可信。
居然是阿娘的人!谢茂这回是真的震惊了。
常清平是皇帝在东宫时豢养的死士,与目前的羽林内卫同出一门,前几世谢茂也是花费了好些功夫才真正收服,居然一开始就是阿娘的人?常清平是阿娘的人,那么,如今的羽林内卫里面难道就不会有阿娘的耳目?
谢茂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淑太妃的能量。
淑太妃微笑道:你近日安分些,安稳度日即可。别的事,都不用操心。
※
谢茂被皇帝召进宫中为杨皇后举哀致祭,信王府的圈禁不诏自解。
他回府时,砖石封砌的高墙已消失不见了,下人们正在打扫门庭。
初祭之后,京城所有道观寺院都在敲钟,诏命响钟一万次,至今未停。此时天下已知杨后薨逝,五城兵马司张贴国丧牌,全国举哀,禁舞乐嫁娶二十七日,宗室、百官、内外命妇,皆服齐衰。信王府也已经挂上了白幔,下人们纷纷更换素服,不苟言笑。
见信王归家,王府门户大张。谢茂正要驱马而入,远远听见齐整划一的一队马蹄声。
他有些诧异,这半条街都是他信王府的范围,这会儿这么晚了,谁会带着人马来拜访?揽缰回首,长街两侧素白的灯笼光影下,一道熟悉的少年身影策马而来。
小衣?谢茂微讶之余,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衣飞石也换了一身素衣,发簪白玉,衬得青涩稚气的脸庞玉石般温润剔透。
他一骑当先打马而来,背后跟着二十余骑,个个披甲带弩,装备精良,眼神沉毅冷静,显然是百战余生的精兵悍卒。行至信王府前,衣飞石也看见了驻马不动的谢茂,当即勒马落地,上前一步屈膝拜倒:卑职回来迟了,请殿下责罚。
谢茂高踞马背之上,含笑道:罚你给孤牵马。
衣飞石老实起身,也不多嘴,真的替他牵着马往王府里走去。
他带来的二十余骑精兵也在同时下马,牵着马进府。
跟着谢茂出门的侍卫里就黎顺品阶最高,一边吩咐下人去请外侍长余贤从来招待,自己则笑眯眯地上前打招呼:诸位兄弟辛苦了,在下信王府外卫领事黎顺,咱们外侍长余大人即刻就来,现在由我暂时给兄弟们找地方安置,来来来
衣飞石带来的人马被暂时安置在前院,衣飞石则熟门熟路地牵着谢茂的马进门。
二人一个牵马,一个骑马,马蹄声中,细语温文。
衣大将军放你来?
不放。
这答案在情理之中,又出乎谢茂的意料之外。
谢茂忍着笑,没有跟傻逼一样故意问,你爹不放,那你怎么来了?
听着耳畔清脆的马蹄声,仿佛又能听见衣飞石淡淡的呼吸,他认认真真地说:你来,我很高兴。
衣飞石不说话,只低头牵着马往前走。
走了好像很久很久,谢茂才听见衣飞石轻声说了一句话。
?谢茂就是普通人的耳力,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你说什么?
衣飞石回过头来耳朵红红的,不好意思地说:跑了一下午,肚子饿了。王爷您还要在王府里逛几圈?咱们吃了饭再来逛行不行?
妈哒,你能不这么煞风景吗?谢茂瞪他两眼,从马背上跃下:回去,摆饭!
作者有话要说:
①,汉高祖皇后吕雉搞死几个人,她儿子惠帝刘盈就觉得亲妈太残暴他没资格当皇帝了,最后抑郁而死。谢茂穿越第一世特别傻白甜,淑太妃知道儿子脾气软三观(正),所以一直不敢动,就怕儿子接受不了有个不忠不臣的老妈,也和惠帝一样年轻早夭。
第41章振衣飞石(41)
衣飞石带来信王府的二十四名精兵,皆是衣尚予帐下最精锐的亲兵。
上一回是因京中传出诡异的口谕,衣尚予命令这二十四骑护送衣飞石前来京城探看情况,这一回衣尚予口中说不许衣飞石再来信王府,这二十四骑却依然跟着衣飞石来了,可见衣尚予的态度,也不是那么坚决地保持中立。
归来的衣飞石住回了谢茂的寝宫憩室中,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
好几日朝夕相处下来,二人都已习惯了对方的起居细节。进门时,衣飞石习惯地接过宫人递来的茶盏,一杯递给谢茂,一杯送自己嘴边喝了。他和谢茂一起进盥室,宫人随后鱼贯而入,为二人各自宽衣擦洗,换上干净的衣裳。连发髻都打开重新梳了一遍,松松绾起,方才一身轻松地一起回客厅宽坐。
衣飞石半道拐去恭房放了水,回来时,谢茂正在吩咐晚上的菜色。
偷偷地烩个羊肉奶羹来,不必声张。
杨皇后刚薨了,正在国丧期间,吃肉当然要偷偷的。衣飞石年纪小,正在长身体,又爱吃羊肉,谢茂哪里舍得委屈了小衣。他一个现代人,对守制这事儿真没什么敬畏心。
衣飞石倒是觉得有些不妥。可是,谢茂说不许声张,他这会儿也不好吭声。
朱雨领了菜单走了,衣飞石很自然地在谢茂身边坐下。
这间特别现代化的客厅里摆的沙发中,有单人位,双人位和三人位。谢茂喜欢坐在三人位沙发的东首,懒洋洋地倚着扶手。衣飞石最初就规矩地坐在离他不远处的单人位上,现在已经习惯和他一起坐三人位了。方便谢茂伸手就搂着吃豆腐。
衣飞石落座后,就有宫人上前跪在衣飞石身边,手里捧着托盘,上边摆着切好的香瓜。
这瓜镇得太凉,你吃一块。谢茂立即管闲事。
从没人关心过衣飞石吃的瓜是不是太凉,从没有人在意他吃多了冰瓜会不会肚疼生病。明知道谢茂随口关心一句,多半只是笼络自己,衣飞石还是乖乖点头,真的只吃了一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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