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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芳今年已近五十,年轻时考了个秀才,一辈子都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弱鸡,替周氏管账很多年了。林闻雅若真点了卫烈熬刑,卫烈年轻体壮,衣飞石未必会吭声。现在抓了陆芳来欺负,那不止是他大嫂的人,还是个上了年纪的体弱掌柜,衣飞石哪里肯?

他也懒得废话,上前一脚就把钱彬的堂案踹翻了,吓得钱彬以为要挨打,猛地退了一步。

衣飞石方才一字一字说道:你要用刑,冲着我来。敢动老人家一下,必杀汝!

钱彬心肝儿差点从嘴里跳出来,看着衣飞石冷冰冰的眼神,心说不过是和儿子元宝差不多大的少年,怎么恁大一股杀气!他才不想得罪衣飞石,可是,承恩侯带来了林相的亲笔手书,点名要在堂上对衣飞石施刑,闹出衣家虎子惨遭凌虐加害的风闻。他敢不听吗?

林相手书中暗示了,这可是天子的主意!是天子的主意吧?二堂那两位也没吭声啊?

来人!重打八、五、三、二,几个数字在钱彬嘴里晃了一圈,三十大板!

他倒是很想说,意思意思打五个板子算了。可是,外边那么多百姓听着,林相交代了要弄出奸臣谋害良将爱子的局面,他这要是太温柔了,不显得奸臣不给力,良将反而权势滔天吗?到底谁是忠谁是奸呢?

黎顺再也坐不住了,弹起来就要往外冲,被张姿一把抱住:弟啊,教你个乖。

乖什么乖你快放开我!圣人命我守着侯爷,他要是掉一根毫毛,我得赔他一条腿!他挨三十大板,我不得被打死?不行我得黎顺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张姿塞了个茶杯在嘴里。

你这会儿出去坏了陛下和林相的安排,算谁的?张姿押着黎顺坐下,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陛下为何要差林相去给承恩侯传话?你不能去还是我不能去?至不济,宫里连个传旨的都没了?

黎顺好不容易才把茶杯从嘴里掏出来,嘴角都有些裂了,没好气地说:你不要妄揣圣意!圣人若是故意让林相刑讯侯爷,为什么还要我们来盯着?

张姿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等清溪侯跟陛下闹别扭的时候,刚好把你丢出来出气呀。不是陛下放任林相欺负清溪侯,而是你失职没看住。

黎顺整个人都不好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张姿:你骗我!怎么会有这种操作?

张姿又叉着腿坐回桌边继续玩茶杯,凉飕飕地说:那你出去呀!

黎顺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坐了回去。半天才问:那我不会被他做了个砍头的姿势。他太知道皇帝对清溪侯的宠爱了,若是清溪侯吃了苦真要和皇帝不高兴,皇帝大概不会舍不得杀他给清溪侯出气。

张姿指点道:你待会儿带着伤药去照顾清溪侯,跪地磕头赔罪,就说是我把你押住了,你出不去,阻止不了,求他千万原谅你,替你在陛下跟前求求情,否则皇帝震怒,你小命不保。

黎顺想想清溪侯这人还是挺耿直的,不爱捉弄人,方松了一口气。感叹道:难怪哥你都混到羽林卫将军了,我还是个御前侍卫。真是会当人奴才呀!

气得张姿一脚把他屁股底下的板凳踢开!妈的,当我不知道你想啥!

大堂上。

见钱彬真下了令要打衣飞石,林闻雅就知道他背后必然还有倚仗,绝不是区区一个承恩侯。

可是,眼见两个执杖衙役犹犹豫豫地走出来,衣飞石还真的顺从地趴在了地上,林闻雅还是有一种目眩的感觉,再次阻止道:钱指挥使三思!衣侯爷乃是中军指挥副使,又有先帝御赐的爵位,你单凭几个庶民、奸细指认,就对他施以刑罚拷问,恐怕不妥!

武襄侯此言差矣!堂下梁幼娘之尸身不是证据?周记客栈炸开的火药不是证据?凡此种种,疑点重重,清溪侯非但不能自辩,反而藐视公堂、威胁本官!可见其心虚!钱彬坚持,瞪着两个抖抖索索地衙役,打!

慢着。衣飞石微一抬手,走近他的两个衙役瞬间就停止了动作,乖得不行。

众人皆不知衣飞石有何要说,却见他对卫烈点点头,你来。

卫烈绷着脸起身行至他身边,复又屈膝跪下,动作熟练地掀起衣飞石的衣衫下摆,将之交叠在腰上。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就这么把衣飞石的下衣翻了下来,露出光洁坦诚的臀腿。

褫衣受杖是惯例,无论男女人犯,只要是在公堂上挨板子,都会被衙役扯下遮羞赤身受刑。所以民间妇人最怕上堂,实在是一旦到了公堂之上,被如此剥衣杖打,哪怕熬过了刑罚,回家也没脸再面对邻里乡亲,多半都要寻短。

这规矩倒也不是专为了羞辱妇人,而是板子打下来击破衣料,若是污秽不洁的织物混杂在破烂的血肉里,刑后相当难以清理,更容易造成感染等遗症,导致高热死亡。

规矩倒是规矩,可是,现在谁敢去扯衣飞石的裤子?衣飞石只能让卫烈来动手。

要说丢脸吧十五岁心高气傲的少年,怎会不觉得丢脸?他在军中也挨过军棍,看着他亲爹亲哥哥的面子,挨军棍也是独处一室,两个执罚役兵打完就算数。从来没有被这样示众围观。

如今在西城兵马司的公堂之上,不止有衙役、证人,还有承恩侯、武襄侯,连带着自己这边的卫烈、何有为、陆芳偌大一个公堂,居然被挤得满满当当。全都看着他挨打!

可人这一辈子,总是要受些委屈的。衣飞石双肘夹紧两肋,尽量不去想此时的难堪。

卫烈气得脸都白了,咬牙退后一步,瞪向两个衙役:要打快打,磨叽什么!

两个衙役也知道此时晾着衣飞石结仇更深,忙用发麻的双手握紧熟悉的水火棍,啪地打了下去。分明是打惯了的功夫,居然没找着深浅,包铜的棍头狠狠敲在了衣飞石龙骨之上,就是一声钝响!

龙骨!这是能随便碰的地方吗?衣飞石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脊背上肌肉蹭的鼓起!

在座的所有人都震了起来,包括一直目无表情站在一边的承恩侯杨上清!

武襄侯林闻雅更是暴跳如雷,怒吼道:你这混账怎么回事!会不会打板子!来人,快请大夫!

钱彬也紧张地盯着衣飞石的表情,这才第一下就打出了毛病,是就此收手还是继续?收手,他怕误了林相托付的事,不收手,他是真的害怕把衣飞石打出了毛病来!

就在钱彬紧张地试图从衣飞石的表情中看出他的真实情况时,他发现衣飞石满脸苍白冷汗顺着下巴淌了下来,低垂的眼睑却微不可闻地眨了眨。这是、这是让我不必担心的意思?钱彬一颗心猛地放下。好悬没出事!

来人,换杖!钱彬冷着脸将惹祸的衙役换了下去,继续打!

二堂内。

哥。

我觉得,我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黎顺面如死灰。

第47章振衣飞石(47)

衣大将军次子与陈朝奸细纠葛不清、被朝廷下狱拷问的消息,天黑前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联系到昨夜东城那一瞬间将黑夜烧成白昼的烟花爆炸,大多数京城百姓都被震慑住了。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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