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可不怕河阴郡造反。不管是被逼无奈还是存心不良,只要这群跳梁小丑敢冒头,衣家的轻骑就会呼啸碾压而过。
不必等了。
咱们先去管家,问问这盟纸上的手印,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藏在乡下山间的各种私铸坊,甭管是哪一家的,现在都归陛下所有了。
衣飞石摸摸怀里的太平钱,觉得想念得有些难受了。
※
与此同时。
谢茂正在前往武威镇的途中。
海陵县的耕种已经全部完成,封庄之后,一切照着稷下庄的经验按部就班。
粮食公司留下一部分稷下庄的老员工在海陵庄负责管理把控,眼看不久就是雪化春开的时候,太后几次写信来问皇帝何时回京,谢茂也不敢耽搁,他还有剩下七个军镇要跑!只得跟赶场一样快速推进。
马车里,谢茂也在想念衣飞石。
他面前摆了几碗喷香四溢的佳肴,对面衣飞石常坐的席上则摆着一碗清水羊肝。
今天也没有给朕上折子,所以罚你吃一碗。谢茂百无聊赖地欺负着根本不存在的衣飞石。
陛下,谢范乐滋滋地爬上马车来,见有个空席,很自然就坐了下去,臣幼子过百日了,求陛下赏个名字!
谢茂啊了一声,才想起好像去年黎王妃就怀孕了?算算时间,那孩子应该是前个月就过百日了吧?
谢范上辈子是没有这个孩子的。只得谢团儿一个独女。今生许多事都发生了改变,他居然和黎王妃生了个小儿子出来。这年月男人都想要个儿子承继香火,黎王妃固然出身黑发狄人族,有个宝贝女儿就心满意足,谢范毕竟是谢人,他再喜欢女儿,想要的还是儿子。
这会儿为了小儿子来求皇帝赐名,可见谢范对这个孩子的重视。
谢茂想了想,说:叫谢圆吧。团团圆圆,多好?
既是在马车上,又摆着吃食,不方便动笔,谢茂就没有按照赐名的程序写字。
谢范似是被惊住了,张着嘴半天没声息,半天才哆嗦地改口:陛、陛下,臣那王妃性子犟,这个,这个
谢茂想起黎王妃抽刀砍人的凶猛劲儿,笑了笑,道:那六兄与王嫂好好说。
臣谢陛下!谢陛下!
谢范跟失了魂的往马车下爬,爬到一半又转来,把席上那一碗清水羊肝端走了。
多谢陛下赏赐。爱吃这东西的人极少,谢范觉得,这肯定是皇帝给自己准备的。
谢茂呆呆地看着他端走了那碗用来欺负衣飞石的羊肝,问朱雨:六王好这口?
朱雨点点头。
这么奇葩的口味,也只有黎王才能有。
作者有话要说:
①卫烈是衣飞石的亲卫之一,战死在襄州,衣飞石亲自埋葬。
谢圆:我父王说啦,皇伯伯可喜欢我啦,百日的时候就给我赐名谢元!元,君也。皇伯伯一开始就像让我做皇帝!父王觉得太高调了不好,才叫我圆子。
谢团儿:呵呵。
第115章振衣飞石(115)
姚二郎死了!
姚二郎和梁吉生、武冼一齐泡澡,突然大笑三声,就就死了!
几个书生惊慌失措地跑进了县衙,惊动了左右厢房里正在烤火喝酒吃肉的人群。
仔细看,这几人惊慌的神情中各自挂了几分好事的雀跃,仿佛死人不是件可怕的事,而是某种值得夸夸其谈的热闹。
厢房里弥漫着酒肉与汗臭,大门陡然被推开,大部分人都涌了出来,纷纷问道:真死了?
泡澡都能笑死?这可不是吃酒吃醉了,吃肉吃撑了吧?
我看是中毒。
我见过中毒身亡者面色青紫,双眼出血,粪水横流,没见过满脸红光死前大笑的。
诸位,你们可见过有什么毒药,能让人泡澡发笑而死?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圣人说山有仙兮水有龙,你没见过就是没有?你比圣人还能呀你?
这两个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
另外一群人则开始探讨更多的可能:犯天道者,必横死。
王氏当兴,谢氏当灭!姚二郎蛊惑人心冒犯太孙殿下,天降横祸,杀他示警。
前头李季玉也是带人跟太孙殿下拍了桌子,太孙殿下说,谁对说错,天道自有公论。
当天晚上,李季玉就大笑三声,断气了!
谈香茹死前也和太孙殿下争执过。
啧啧,这都死了五个了。
这一群住在县衙里烤火喝酒聚会的人,全都作书生打扮。全都穿着光鲜富贵的锦绣绸缎夹袍。
然而,这套在外边的锦绣丝袍合身的少,很多甚至连节气都不对。外边套着春秋天才穿的夹袍,衬在内里的旧棉袄仍要御寒,裹着鼓鼓囊囊一身,委实称不上得体。可是,每个人都很兴奋,那是一种穷人乍富的惊喜与茫然。
他们就是跟随白崇安冲击县衙、杀官造反的一帮子西河学子,说是学子,其实很多都是才考了县学的童生,家境贫寒,易被煽动。
白崇安走了几个县,才凑齐了七百多个人,趁人不备攻打了与白家早有默契的晴方县。
晴方县令左魏庐本是白家庶系,西河骗赈案之后,白家花钱运作来的县官。这是白家自己人。白崇安带人打晴方县本就是图个一战即胜,方便举事招人来投靠。哪晓得疯起来的书生也根本不受控制,杀进县衙就把左魏庐抓来沉了井,整个县衙都被杀得干干净净。
死了个左魏庐,白崇安也不觉得太心疼。举事岂有不流血的?
他头疼的是这帮子书生心里想法太多,这才打下来一个晴方县,立马就有人跳出来想夺权了。
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听见了外边的喧闹,楚贤岸将沸水注入茶碗,指尖敲了敲紫砂茶碗盖,和白崇安打趣。
兵家能造反,权臣能造反,泥腿子都能造反,就书生不行。
意气相争,文气相轻,都以为老子才高八斗,热衷指点江山,谁都不服气谁偏偏还都有点小聪明,成事不足,败事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