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丁禅蛊惑的衣尚予又如何自处?
若为保全家族也罢了,皇帝总要拉一个打一个,拉上了衣飞石,保全的就是衣家的下一代安稳。
现在发现衣飞石的所作所为居然是为了羽林卫的兵权,衣尚予的想法就有些不同了。
这是拿丁禅和老父,作晋身之阶啊。
他看着变得陌生的儿子,不动声色地问:何事反目?
婚事。
哦?
请父亲为儿子择一寒门淑女,衣飞石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对皇帝的承诺坦诚老父之前,儿子自然心高气傲,欲聘高门贵女,央求陛下太后周全,父亲只是不许。
这是衣飞石给自己营造的朝堂形象。
年轻气盛,野心勃勃,努力抱紧皇帝大腿,想要求娶豪门贵女,联姻成势,在朝堂上更进一步。
他并没有像衣尚予想象的那样,一意贬损家中众人,抬高自己。衣尚予在他的计划中,就是一个意图低调隐退的老将。
这也是衣尚予唯一能够控制的事情。
衣飞石的婚事。
衣尚予却不觉得自己只能在家事上与儿子决裂:为父如今在枢机处总参知事。
衣飞石当然知道。
枢机处主管天下武事。羽林卫虽是内卫,照枢机处章程,任免羽林卫将军,也须枢机处过档记名。衣尚予说。
枢机处确实没有插嘴羽林卫将军人选的权力,但是,身为枢机处总参知事的衣尚予,他要爱子心切功成谋退,一定不肯给衣飞石走马上任的文书上签押记档,衣飞石这个羽林卫将军的任命就不能算彻底完成。
既然要做戏,不妨做得彻底些。
衣尚予经常告假不去枢机处视事,不代表他失去了枢机处的权柄。不管衣飞石的雄心壮志是真是假,衣尚予都不欲准许他执掌羽林卫。
衣飞石本来想找亲爹演戏,哪晓得他训斥丁禅与执掌羽林卫一事让衣尚予对他起了疑心。
现在被亲爹反将一军,心里差点想哭。
面上还得老老实实地点头:阿爹想得周全。正该如此。儿
一句话没说完,坐在轮椅上的衣尚予倏地抬脚,狠狠朝他胸口踹下。
衣飞石反应迅速,想躲是能躲过去的。
然而,他不敢躲。
这一脚气势汹汹,衣飞石强撑着坐着不敢动,沉重的脚掌踢到胸前,劲风扑面而至,生生停在第一层衣裳上。
顾忌着衣飞石如今的身份,衣尚予到底还是没有上脚踹。
临头改了一巴掌,抽在衣飞石脸上。
衣飞石闷头跪下,就听见衣尚予冷笑:你是什么心性,我做爹的不知道?
衣飞石,你亲手废了你大哥,如今你就是衣家的新家主。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牵扯着衣家上上下下的人命。
就算我开祠堂把你逐出家门,你坏了事,镇国公府上下照样一个也逃不了。
说,你和皇帝究竟打什么主意?
正如衣尚予所了解的那样,从一开始,衣飞石的目的就是全身而退。现在一反常态在朝堂里搅和,若说短短两年时间就改变了他的心性,衣尚予不相信。
他不说佯作因婚事父子决裂之前,衣尚予还隐隐疑心他,寒门高门一事出来,衣尚予就察觉到了反常。
毕竟是亲父子。
衣飞石低头解释道:父亲误会了,儿子与陛下没有私下商议什么。儿子姓衣,自然只为家中考虑,若是没有衣家,儿子一文不名
衣尚予冷冷道:你若不姓衣,不至于如此憋屈带累。
这话太厉害了,衣飞石怔怔抬头:父亲何出此言?儿子承受不起。
你是打定主意不肯说了?衣尚予问。
衣飞石哭道:儿子说的都是实话。
衣尚予坐回轮椅之上,推动滚轮缓缓行至门前,衣飞石抱着他的轮椅轱辘不肯放,就是流泪:父亲,阿爹
除了做戏,你从来不哭。
衣尚予用素净洁白的手帕擦去儿子脸上的泪痕,你不肯说,我不逼你。你是一家下一任主人,皇帝只认你,我不与你争。
小石头,为父只最后提醒你一句。
皇帝说的话,只有一个朕字是真的。
*
镇国公把定襄侯堵在城门口暴打了一顿。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让衣家父子反目,有消息说,是镇国公想让定襄侯辞官,定襄侯则恋栈不去。
刚散了大朝会的谢茂有余贤从报来的消息,知道衣飞石是和丁禅杠上了,又听说衣飞石挨了揍,那叫一个心疼
衣飞金都能压着衣飞石暴打,这衣尚予出马,小衣还敢还手吗?不是被欺负得死死的。
他得了消息都想更衣出宫,银雷匆忙来报:陛下,侯爷已经到太极殿了。
快让朕看看,哪儿挨揍了?
谢茂一路飞跑着进门,也顾不上许久不见互诉别情,拉着衣飞石就扒衣裳。
衣飞石被他扒得哭笑不得,忙道:没有,臣与臣父不过做戏,没有真的
谢茂已经看清了他脸上肿起的巴掌印。
衣尚予那手劲儿不是白给的,又是故意做戏,五根明晃晃的红印拍在衣飞石脸上,简直清晰无比。
做什么戏呢?用得着使苦肉计吗?谢茂拉着他坐下,忙叫朱雨请赵医官来。
衣飞石就把在茶楼与衣尚予见面的详情挑拣着说了,衣尚予警告他皇帝不可信的事,他当然就噎在了肚子里。
他解释道:臣归京之后总要娶亲,只得借口陛下猜疑,借机搪塞家中与世人。求陛下宽恕臣,除此之外,臣实在不知如何向臣父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