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也不提醒他,任凭衣飞石跟在身边,二人一起往盥殿洗漱。半途衣飞石习惯地避往一侧,谢茂凉悠悠地打住:你是忘了朕先前说的话?
衣飞石不解地转身:陛下,臣又怎么了?
伤养好之前,你都老实些。谢茂舀了一瓢香汤淋在自己身上。
温热的水流顺着谢茂结实宽阔的胸膛滑落,牵着线泼在浴池之中,热气蒸腾而起,衣飞石目光顺着水流的方向往下,呼吸紧促了一瞬,轻轻咽了口。
谢茂已滑入了水中,衣飞石看不见了,反而脑补了更多从前自己见过的英伟矫健。
今夜你自己歇。谢茂突然想起楚弦一直睡在外殿,若是叫衣飞石出去,倒把楚弦留下,只怕衣飞石又敢胡思乱想,叫楚弦给你暖脚。
衣飞石回来池边屈膝坐下,商量道:臣给陛下暖脚。
陛下叫你没养好之前,不许挨上来。
谢茂已洗好了,这会儿反倒往池子里深扎了下去,转头就游到了玉池另一边。他泡着不肯出来,就是怕衣飞石又冲上来抱着他撒赖。如今衣飞石极其不要脸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他在这事上也没多少自制力,真和衣飞石睡一张床上,九成要被衣飞石哄着就地正法。
衣飞石又转身沿着池子追到另一边,挨在池边追问:臣不挨着陛下。咱们睡两个被窝。
你随随便便就治朕的小衣,朕还不能治一治你了?谢茂问道。
衣飞石哑口无言,心想这治的只是臣一个人么?您夜里睡着就不冷么?又不敢和皇帝犟嘴。
毕竟这么大年纪两个人了,总不能和少年时一样争执顶撞。衣飞石只得低头站了起来,叫宫人服侍自己擦洗更衣。
二人前后晾干长发回寝宫安歇,衣飞石仍不甘心,以为皇帝是开玩笑,跟着皇帝去内寝转了一圈,亲自服侍皇帝铺床更衣。
直到朱雨把衣飞石的寝具撤了下来,他才讪讪地退了一步,躬身施礼:臣告退。
谢茂打定了主意要教训他,这会儿见他低头孤零零的模样,又忍不住心疼。正犹豫是不是这回就算了?朕若不许他陪着朕歇,他心里肯定特别想朕,特别委屈也太可怜了。
衣飞石已躬身退了出去。
谢茂坐在宽大的龙床之上,觉得身边有些太空了
不过,这会儿衣飞石不在跟前,他的心肠就变得极其冷硬,理智也在眼前。
必须摁住衣飞石这个狗脾气。衣飞石偷偷对自己施以刑杖,谢茂看不住他,也不可能下了衣飞石的面子,事后去找对他施刑的侍卫晦气。
从昨夜谢茂就打定了主意,一日衣飞石养不好伤,他一日不许衣飞石近身。
素着你一二三个月,以后还敢不敢了?再不改这脾气,素你半年。谢茂对此极其坚决。
内殿里皇帝没多久就熄灯歇了,朱雨上夜守着。
外边衣飞石睡在楚弦的榻上,楚弦遵旨给他暖脚,就乖乖地睡在他脚边,脱了衣裳要抱住衣飞石的两只脚捂在怀里。衣飞石从来就不喜欢小孩,更不喜欢被皇帝之外的人近身,孩子也不行。
楚弦才刚要抱他的脚,他就翻身坐了起来。
趴在被窝里的楚弦也跟着从被窝里翻了出来,攥着被子眼中带着仓惶。
你自己睡。
衣飞石赤足下榻,看向拉着重重帷幕的内殿。
他想回去和皇帝一起睡。
帘子轻轻掀开,朱雨惊讶地爬了起来,点燃一盏背光的小灯,做口型问道:公爷?
衣飞石示意他出去。
朱雨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躬了躬身,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衣飞石在帘边站了一会儿,皇帝已经睡熟了,鸡蛋敷过的脸颊仍旧带了点褪不去的巴掌印,乌黑柔顺的长发洒在龙床之上,衣飞石甚至都能想起那温柔的发梢搔在自己身上的滋味
他太熟悉那边的床榻了。
睡了这么多年,只是看着床榻铺褥和沉沉睡着的皇帝,他浑身上下都下意识地放松。
谢茂沉眠中倏地惊醒睁眼。
衣飞石脊背都蹿寒!怎么又醒了?!毫无征兆就睁眼!
正常人从睡眠到苏醒是有一个过程的,这期间身体的反应逐渐发生改变,连呼吸频率都不相同。衣飞石作为一个耳力惊人又经常潜入敌营的高手,对此十分熟悉。
可是,他已经被皇帝从睡梦中抓住两次了!
谢茂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就醒了,睁眼又看见衣飞石立在门前。
这会儿内寝里只点了一盏背光的小灯,衣飞石落在谢茂的眼中也只是一道浅淡的身影。然而,他实在太熟悉衣飞石了,莫说有个完整的淡影,哪怕是一片衣袂谢茂也能认出来。
这孤零零站老远的倒霉样子看着也太可怜了。谢茂叹了口气,坐了起来。
衣飞石连忙上前给他垫上软枕,先赔罪:臣知罪,臣这就出去。
龙床边锦被一角已经掀了开来,皇帝正无奈地看着他。衣飞石觉得不好意思,这么大年纪了,还跟皇帝撒娇。然后他就理直气壮地坐下,顺势钻进皇帝的被窝里,熟练地抱住。
谢茂也温柔地抱住他,一直到他微凉的寝衣让被窝捂暖和了,才低声说:与朕睡一处也行。不许挨上来。
衣飞石默默将腰身往外挪了一些。
你挺委屈的啊?朕欺负你了?谢茂先心疼了,偏偏又嘴硬。
衣飞石并没有觉得委屈。这个事儿不做是挺想的,可是,陛下不肯临幸,他也不能逼着皇帝吧?他进来也只是想在皇帝身边寻找一席之地,皇帝已经准他上榻了,他正想闭眼睡了。
皇帝就这么一句话,他就知道皇帝心疼了。这也心疼?衣飞石默默地又将身子往外挪了一点。
谢茂只看见衣飞石低头往外挪,好似被自己嫌弃了。他沉默片刻,将衣飞石搂紧了些:你最近是跟谁学坏了,只会撒娇。
朕和你讲道理
此事本就是你不对,朕若要惩治你,那日执刑、观刑之人一个不留全砍了,以后谁还敢由着你任性?你做事戳朕心肝,朕还舍不得下了你的面子,处处给你体面。你是拿定了朕对你没辙?
臣不敢,陛下衣飞石悚然惊动,急急辩解,陛下训诲臣都听着
你听个屁。
谢茂轻轻捏住他的鼻子,你个狗脾气,教不听的。朕总得教训你一回。
衣飞石被他捏得只能张嘴呼吸,耳根稍微有些红。
不许撩拨朕。
直到你背上所有的伤都养好了,没有一点儿坏处了,朕才与你好。
否则,你就给朕老老实实地憋着。
他捏着衣飞石鼻尖的手指缓缓向下,抚摸衣飞石湿润的舌尖,自己也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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