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边看手机的谢茂倏地站了起来,含笑上前:阿姨,您醒了,哪里不舒服?需要叫医生吗?顺势把衣飞石拉扯到一边。他知道妇人轻轻拍两下不疼,不过,谁也不能拍。
谢茂这样英俊漂亮到刺目的容貌,任谁见了都不可能忘怀。
岑秀娥不认识他,迟疑地问:你是
我叫谢茂,是小衣的朋友。刚认识不久。谢茂说。
岑秀娥脸色瞬间就变了,操起背后的枕头就往谢茂头上砸:我飞飞就是去找你了对吧?什么狐朋狗友,教唆人家孩子离家出走,几天不回家,电话都不打一个
枕头当然不可能砸到谢茂头上。衣飞石上前拦住,谢茂也迅速后撤。
不过,岑秀娥这战斗力把谢茂和衣飞石都弄懵逼了,什么情况?一言不合就开打?
刚好有点空闲,正在门外和容舜吹牛的医生闻声冲了进来,厉声呵斥:干什么!这里是医院!
岑秀娥才醒过来比较虚弱,两眼发花地坐在病床上,见衣飞石站在谢茂身边,愈发觉得扎心,哭得老泪纵横:我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啊,我的命好苦啊,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养大,到老不消停,现在都学会离家出走了
谢茂见多了这样的妇人,心知这辈子还是得让小衣离她远一点,这脑子是拎不清的。
容舜不得不上前解释:岑奶奶
岑秀娥泪眼一横,奶奶?
那边衣飞石也微微摇头,暗示不要透露师徒身份。
容舜立刻改口:岑阿姨,这两天石老师参加了一个封闭拍摄,收缴了手机,所以没法儿和外界联系。事情很突然,来不及通知家里,不过,他的经纪人苏建康知道这件事,怎么没告诉您?
这随口栽赃的本事,不用衣飞石教,容舜就可以出师了。
岑秀娥将信将疑,不过,儿子好端端地回来了,那个苏经纪人又一向看不起她,面前这个说话的小帅哥斯斯文文,穿得妥妥帖帖,一看就是工作很好的精英人才,她就信了大半。
哦,那对不起哦,误会你了。
岑秀娥把枕头捡起来,拍拍放回病床,根本不觉得自己随便打人有什么不对。
掉头就开始数落衣飞石:我怎么会在医院?还输液。
我跟你说呀,现在这医院,干什么都是挂瓶输液,有病没病挂上再说,一挂就是几十上百块,就是想多赚钱这挂的有什么好东西吗?都是水。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在家吃点阿司匹林啊,扑热息痛就行了
她利索地把自己手上的输液针拆了下来,指着剩下的半袋子液体,问站在门口的医生:这能退吗?我没输完。还剩多半呢,给我退一半钱就行了。
医生见多了这样的奇葩,板着脸摇头:退药不退钱。
你们就是抢钱呀!岑秀娥又坐了回去,朝着护士嚷嚷,不退钱给我扎回去,还剩大半袋子呢我花了钱的!闺女,快来给我扎上,我输完了走。
岑秀娥这一番操作把在场几个人都镇住了,临床送急性肠胃炎来急诊的家属都憋不住噗哧。
护士来给岑秀娥重新扎针。
再次挂上点滴之后,容舜点的外卖也送到了。
听说师奶奶营养不良,容舜点了二百多份营养粥,给病区所有病人、家属都送了一份儿,另外给医生护士买了些不脏手的开封菜、金拱门。
衣飞石端着营养粥喂岑秀娥,岑秀娥根本不吃这一套,自己拿着勺子吃:味道有点淡。
您随便吃一点儿,回家给您另做。衣飞石恭敬地说。
他对原身的妈妈略有一点儿憧憬,也都被刚才岑秀娥砸向谢茂那一枕头彻底砸没了。
说到底,衣飞石殉死之前也五十好几的人了,不会再像少年一样妄想母爱。上辈子的遗憾,这辈子有了一个新的开局,他也会想着能不能弥补一下?然而,他和岑秀娥原本就是陌生人。
若没有枕头砸谢茂那一出,衣飞石还能耐着性子培养培养感情,现在也就只剩下义务了。
他不会和一个肆意冒犯挑衅谢茂的人有感情。
那个小容,他是谁?也是你的朋友?岑秀娥偷偷问。
衣飞石还没说话,岑秀娥就嘀咕了:这么多汉堡包啊,起码得好几百吧?平白无故就送给别人吃。那医生服务态度又不好,黑着脸,给他吃,哼,吃不死他!还有这个粥,这菜粥肉粥的,三块钱一碗,几百碗加起来一千块打不住。真是有钱人。
都是我上司。人家客气一句,说是朋友。衣飞石也偷偷指了指吃炸鸡的谢茂,那也是我上司,专门管我的。您以后可千万别得罪他。刚才您打他一下,回头他就给我小鞋穿,找茬打我十下。
怪道这么壕呢。岑秀娥连连点头,又忍不住问,这不能吧?真的会报复你?你从前不是跟我说,你是签在苏经纪人名下,不在公司,和苏经纪人也是合作关系,没人能管你吗?
刚认识的。衣飞石撒谎也是从来不打草稿。
岑秀娥明显有些后悔了,支吾说:那我给他道个歉?他不会那么小气吧?
这一点儿慈母之心,又打动了衣飞石。
他从未享受过这样的母爱。惟恐儿子前程坎坷,宁可亲自去赔罪道歉。
他把被岑秀娥搅得水米分离的粥换下,重新开了一碗,送到岑秀娥面前,柔声说:岂有让母亲赔罪的道理?待会儿我跟他好好说说,请他原谅就是了。
我吃这一碗就行了,你吃这碗。这碗有肉。岑秀娥又把粥换了回来,叹气说,你这回是拍什么片子啊?几天不回家就算了,片场也没吃好吧?妈看着,你都瘦了
真的瘦了?衣飞石摸摸自己的肚皮,觉得应该没这么快吧?
岑秀娥伤得不算太严重,主要是感冒发烧,退烧之后,拿了吃的涂的药,办了手续就回家了。
衣飞石一口咬定容舜和谢茂都是他的上司,总不能让上司开车送下属吧?所以,老太太被安置在副驾座,衣飞石亲自上了驾驶席。岑秀娥与容舜都不知道这件事多么惊悚,唯一知道的人又特别心大。
上车之前,谢茂拉住衣飞石,问道:你会开了?
衣飞石点头:会了。
谢茂就上了车。小衣说会开车了,那就是会开车。绝对没问题。
盲目信任!
容舜知道衣飞石不认识路,调好了导航,衣飞石这个新手司机就自信满满地开车上了路。
这时候是杭市半夜三点,冷得僵手僵脚,往日有丰富夜生活的年轻人也都回家钻被窝了,路上只有偶然呼啸而过的出租车什么嗒嗒、优跑,也就只剩下专职司机。
路宽。车好。衣新手司机飞石,对速度毫无敬畏之心。
一脚油门踩下去,车速就飙到了一百六。
坐在车里的岑秀娥与容舜都没感觉到任何不适,一则容舜的豪车确实特别稳,二则衣飞石天生车感好,控车技术、道路观察、临机反应都堪称一流,坐他的车,车上乘客基本感觉不到规避路障的加减速,连红绿灯都是平平稳稳地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