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只拉了一小半,房间里一片晦暗,似乎主人还在沉睡之中。
陆明萱不知道江月离是不是还住在这间房间,但混沌的大脑引导出的情绪是很没有道理的。
她早先对江月离是愤怒而不爽的,而中间一块经历了追杀之后好感倒是稍有提升,却也被江月离最后的选择磨灭得干净。
在离开医院的时候,陆明萱就打定了主意冷眼旁观,不再去管江月离的事,只等着合适的机会把人逮出来离婚。
江月离既然回了江家,短时间内也跑不了。
陆明萱也确实挺长一段时间都刻意没有去想起她,然而当她来到江家楼下,站在第一次被从天而降的江月离砸到的地方。
她心下累积的不爽瞬间涌现出来。
就好像只有她为了结婚离婚的事而烦恼,也只有她担心过对方的处境,然而当事人却跟个木头似的,心大的能跑马,半点愧疚与感激都没有不说,还似乎完全不在意她们之间的新关系......
这么一想,还真是让人相当不快。
不过话说回来,陆明萱倒是还记得季涵雨调查出来的情况,江家那个养女确实也是个可怜人,从小没人疼没人爱,最后还被逼得跳楼逃生,显然是已经走投无路了。
否则当初陆明萱也不会对她产生同情。
至于眼下,同情大概都转化成了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按照江家那些个传闻,还有江夫人那个疯样,那家伙回去之后也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折磨。
江家人应该不至于胆大到弄死这个养女吧。
但是如果只是换一种方式囚|禁呢?比如将人绑起来每天只给一顿吃喝,动辄打骂,好叫她学会听话什么的......
这种事情在那些将女儿当做工具的家庭里并不少见,其实说起来江家倒未必会像是那么阴险毒辣的人家,但正常人家也不至于如此苛刻养女。
更何况江月离跟乖巧二字也压根搭不上边,万一存了什么报复或者同归于尽的心思,面对江家人多势众,怕是讨不了好处。
......等等,她怎么又开始担心起那个没良心的家伙了!
明明是她自己非把自己当病毒似的避开,还非要跟江家人回来受罪,就算真受了罪,那不也是她自己自作自受吗!
她根本没必要去为那家伙操心,到时候人还未必领情,何必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陆明萱甩了甩脑袋,抬起脚步,准备往自己家的方向继续走。
她将自己的目光从那扇窗户上撕开,笔直地朝前看,像是在维持着什么倔强的坚持一般,连一点角度都不曾倾斜。
一分钟之后,刚挪出去两步的陆明萱又默默退了回来。
不行,她还没成功离婚呢,要是江月离真的被江家虐待死,她岂不是就没办法消除这个记录了?
丧妻可不比离异好听,对吧。
先前站在原地纠结了十来分钟的陆明萱这回只花了两秒就说服了自己。
她只是想成功离婚而已,绝对不是在可怜那个没良心的家伙!
绝对不是。
陆明萱往后退了两步,仰着头眯起眼,伸手比划了一下围墙和楼层的高度
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难爬的样子?
第16章
江月离没能从江二哥那里问出什么来。
在江月离问出那个问题之后,江宇霖的反应很激烈,但表情确实是茫然的。
你是看多脑子被垃圾糊住了吗?!江宇霖当时这么嘲讽道,要是江月离死了,你怎么会坐在这里。
除去这句以外,江宇霖一直反复强调着江家并没有任何亏欠江月离的地方。
同一句话说得太多,反而就显得可疑了。
江月离不知道自己失忆前的工作是什么,但她已经发现她相当善于观察细节,包括江宇霖脸上一些细微的表情变化。
那说明他在心虚针对江家从未亏欠过江月离的那部分。
通常来说,正是因为心虚才会反复强调一个伪命题,靠着无理取闹和提高的音量来说服自己。
其实江宇霖自己也很清楚,江家对待江月离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好,但他们也将之视为理所当然,并不会为之感到愧疚。
明显江宇霖想要掩盖的事情并不只是这么简单。
江二哥不可能直接对着江月离说出所有的真相,反而大有恼羞成怒立刻要转身走的架势。
江月离便没有再多问,而是将话题引回到江玉恬身上,旁敲侧击地试图探寻出一些蛛丝马迹。
根据江二哥顶着不耐烦交代的情况来看,江玉恬出国的四年里,只有春节前后会回家一趟,其余的时间都留在国外,跟着哥哥们到处旅游。
平时江夫人和江宇霖太想念江玉恬时,就会自己坐飞机去国外看望她。
当然不会带着江月离。
而根据江家人的说法,江月离进医院差不多是半年前的事,那时候江玉恬已经回国外一个月了。
如果时间准确,那么江月离出事确实与江玉恬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交谈到最后,江宇霖也逐渐反应过来江月离只是在跟他兜圈子,实际上要说的事跟江玉恬并没有太密切的关系。
江宇霖不由更加恼怒起来,之后也不管江月离再怎么试探,直接甩手就走,连一句话都不再跟她说。
江月离多少有些失望。
目前江家只有江宇霖和江夫人在,但后者精神上的问题有些严重,尤其是面对江月离的时候,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根本无法正常交流。
从江夫人那里能得到的线索有限,基本相当于等着撞大运。
而且被当做犯人一般监视的感觉并不好受,如非有必要,江月离更不愿意跟江夫人有什么直接接触。
所以若是江月离想要寻找一些线索,江二哥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可惜江宇霖对江月离这个妹妹的厌恶已经到达了极点,私下面对面的时候,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两句。
第一次探索真相以失败告终。
江月离对着江宇霖愤而离去的背影推了推眼镜,倒不是很在意他的愤怒与敌视。
查找真相总是一个漫长而充满挫折的过程。
江月离独自在昏暗的餐桌旁边坐了一会儿,揉了揉并不是很舒服的肚子。
灌了一堆冷冰冰的液体和食物,感觉自然好受不到哪去,但至少初时的饥饿感减轻了很多,江月离也就满足了。
她起身将空掉的牛奶盒与青椒萝卜的残渣丢进垃圾桶,随后才慢吞吞地转身回到楼上那个偏僻阴暗的小房间里。
江月离原本准备在江家暂住一段时间,一是因为系统的任务,她对原本那个江月离的过往真相确实起了一些兴趣,二来她暂时也没有找到安全逃离江家的方法。
在没有丝毫头绪与一定的把握的情况下,按兵不动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前提是她没有做那个诡异的梦,以及没有碰到破窗而入的陆明萱的话。
......
或许是因为之前一段时间神经崩得太紧,江月离在睡梦中也保持着惊人的自制力,几乎没有梦境来袭。
但当到了某个临界点,确认悬在头顶的利刃暂时没有那么快坠落的时候,江月离的精神稍一松懈,噩梦便缠绕上了她。
半梦半醒之间,那个阴沉沉的雨夜的梦境清晰得可怕。
一眼望过去都是繁茂的枝叶,余光边界处有破旧的低矮瓦墙伫立在街道两侧,雨点打在枝叶及屋瓦之上发出音调不一的声响,最终融于淅淅沥沥的坠落声中。
视线的正中央,尽头是一棵枝叶繁茂葱翠的大树,一堆穿着黑色雨衣的人围在树下,手中抓着铁锹一下一下地往下挖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