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国盛对岑谬这个野路子学生非常喜爱,听出岑谬语气里的失落,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他脑子转了转,异常认真地说:岑谬,你愿意的话,来我创业的公司上班,从助理做起,工资不会太高,但一边学习一边工作也好过去打几份杂工强。
岑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她不是个随便相信别人的人,但相信了就会一直信,她生在岑家被打骂被厌恶,离开岑家却能遇到一个对自己倾囊相授的老师,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过去待她太苛刻,才让她苦尽甘来。岑谬会识人,她看出傅国盛有野心,有实力,只是一直以来太过小心翼翼,不敢跨出第一步。
事实证明,岑谬没有看错。创业短短一年内,傅国盛就空手骗来了两个亿的基金,他常跟岑谬说,搞金融,其实就是要学会装模作样,学会利用金融杠杆,拿别人的钱为自己赚钱,让别人也赚钱。岑谬别的东西学得一知半解,装模作样这件事还是领悟到了精髓,她算是老天爷赏饭吃,营养不良都长到了一米七,穿上正装戴上工作牌,露出标准的笑容,没人能猜出来她其实连大学都没机会进,要知道投资圈里谁不是top名校毕业?但岑谬站在这群所谓的精英圈里,大大方方,毫不怯场,时间一久,气场就练出来了,再加上她性格讨人喜欢,很快就在金融圈混得风生水起,这时傅国盛放手一挥:小岑,你做助理屈才了,跟着王总学学做投资吧。半年后岑谬晋升投资经理,工资翻了几番。
跟随傅国盛这六年里,岑谬从助理做到总监,最牛逼时单枪匹马拿下过一个亿的项目。傅国盛见岑谬逐渐成熟,羽翼丰满,大有女大不留人的感叹。傅国盛心里清楚他的能力极限在这里了,岑谬的未来还大有可期,绝不仅仅做到小小私募公司的总监而已。然而锋芒毕露的岑谬在职业选择上却很稳定,似乎从没想过离开傅国盛的公司。傅国盛知道岑谬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就像当年他教了她几节微观经济学,她就会送他一杯关东煮一样。如果不是他先开口,岑谬就绝对不会主动提出离职。
所以傅国盛开口了,以为对方着想的名义。气得岑谬大骂傅老头,你老糊涂了?然后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得,这脾气跟着能力也一直在涨。
岑谬坐上前往A市的飞机时,还在生傅国盛的气。她觉得傅国盛就是人老了,开始想东想西,怕这怕那,完全不如刚创业时那股劲儿。为她着想?他把她岑谬当什么人了?
飞机晚点得厉害,中午的飞机,晚上才到。江莱在机场等了半天,才把人等到,看到的却是个被气成河豚的岑谬。
江莱憋着笑,好在她戴了口罩还不至于暴露。
岑谬看了眼手机,好家伙,傅老头居然还没发短信道歉,正要发火骂人,见着了全副武装的江莱,岑谬满脸疑问:江医生?你藏这么严实干嘛?
江莱做了个嘘的动作:嘘,被人发现我们就走不掉了。
岑谬这才想起来,江医生现在俨然是个大红人了,漂亮的高智商大姐姐可比什么小鲜肉吃香。她会心一笑,收起手机,对傅老头的火气消了一半。说来真是奇怪,小时候岑谬和江莱处不来,长大了却觉得江莱总是有奇妙的能力让她心情大好。
江莱读书读久了,为人实在,想也没想问道:小岑,你在A市有去处吗?住我那儿?
岑谬愣了愣,心想自己是寒酸到什么地步让江莱觉得她住不起酒店,她好像订的还是希尔顿,不过岑谬露出笑容:好呀,就是麻烦你了。
江莱淡道:不麻烦。
谢谢江莱姐。岑谬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叫起了以前在胡同里常常叫的称呼。
一句江莱姐,听得江莱心神又荡漾了数秒,仿佛回到少年时。可怜没什么心眼的江莱还不明白这是岑谬一贯的手段,几句话就能勾住对方的心思,不放过任何机会套路,一套一个准,活脱脱一摇着尾巴装狗子的大灰狼。
第4章
江莱的公寓在医院附近,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但位置和环境都不错,小区里很安静。两人从下车到电梯都没有说话,岑谬却不觉得有什么,她知道江莱一直是这样的,话少冷淡,没有脾气。
有回江蓁发烧要住院一周,只有岑谬和江莱两人一起去学校。江莱比岑谬大两岁,个子高她一个头,走路的时候步子迈得大,岑谬想跟上江莱只能连走带跑。江莱也不如姐姐细心,两人一路上没说过话,她就没发现身边的小孩要跟上自己的步子很难。
岑谬摔了一跤,摔得不重,但她坐在地上委屈地大哭了起来。小岑谬的内心很敏感,她以为江莱不理她是因为讨厌她,走这么快是故意想甩掉她。
岑谬边哭边喊:你走那么快我跟不上!
江莱这才停下步子,一张稚嫩的脸严肃得宛如大人,她蹲下/身去拉摔倒的岑谬,不解地皱眉问:你为什么不早说?
岑谬那天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不会和江莱做好朋友,明明是想故意甩掉她还怪她不说话。
小时候不懂事发的誓,自然是不作数的。长大了的岑谬才渐渐明白江莱这样的闷罐子并不是真的讨厌她,只是闷罐子不懂表达罢了。后面的几天江莱刻意放慢了步子等她,但她小心眼记仇并没有原谅对方。
电梯铃响,江莱说:到了。
嗯。
岑谬跟在江莱身后,想主动找点话说,前面那个寡淡的身影却冷不丁地说道:你从家里跑出来的那天我看见你了,我原本想叫你来我家的,但没追上,而且那段时间我觉得你还是挺讨厌我的,就算了。
岑谬怔了怔,她依稀感觉有个人追上来了,以为是岑家人,没想到是江莱。也够讽刺的,小时候讨厌了这么久的江莱,居然是唯一在关心她的人。
过去了这么久,岑谬没那么矫情还为年少的事感慨:我以为你讨厌我,所以我才讨厌你。
两人都笑了。
岑谬发现现在的江莱似乎更爱笑了,看起来也没多么冷淡。事实上江莱没有变过,是岑谬的心态变了。
江莱用钥匙开门,回头问岑谬:你这些年过得还好?
岑谬揉揉鼻子,心想这话怎么好像前任见面必备语,她依旧笑嘻嘻道:挺好啊。
江莱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纯棉拖鞋递给岑谬,随口问对方:谈恋爱了吗?
哪有那闲情雅致?岑谬脱下高跟,换上拖鞋,无所谓地说:都说人对婚姻和感情的向往大多来自父亲,你也知道岑玉贵那德性,我怕是要打光棍一辈子了。
江莱默默听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岑谬问:江莱姐呢?一个人?
江莱点头:嗯,一个人习惯了。外科室工作忙,我也没时间。
岑谬嘀咕:不应该的,你这么好看温和的人,喜欢你的人应该挺多。
江莱瞥了岑谬一眼:你不也是?她见客厅有点乱,看完还没收拾的蓝光碟随意摆放着,沙发上还堆了几本厚厚的医学书籍,她继续说:你不介意的话
岑谬却在这时道:可能因为我弯的吧,女同性恋可难脱单了。想脱单要么上软件要么去酒吧,都不是我喜欢的。
江莱立刻把嘴边那句你不介意的话和我睡一张床噎了回去。
不介意什么?岑谬没听清。
江莱定了定神,说道: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睡床,我睡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