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仙尊看着玄真这副反应不及的样子,终究还是对这个徒弟狠不下心,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慢慢道:哪代掌门不是从弟子走过来的,你是首席大弟子,进门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玄真,你心思纯正,虽历经百年,还保着一颗赤子之心。更难得的是你重情重义,胸中自有一番乾坤衡量,把青穹顶交到你手里,为师很放心。
玄真脸上最后一点儿笑意也挂不住:不,不行的师尊我做不到的
自我闭关以来,青穹顶一直都是你在打理。你做的很好,怎么就不行了?元德仙尊并不恼怒,慢慢与他讲道。
那是因为我知道师尊在啊,玄真不知怎么就忽然红了眼眶,哽噻道:这儿是徒儿的家,师尊在,我怎么能不护好它?
元德仙尊沉默片刻幽幽叹了口气:可是师尊,总是要走的。
玄真定定地瞪了元德仙尊片刻,转身跑了出去。
严潼犹豫着要不要追,元德仙尊却叫住了他:让他去吧,给他点儿时间
严潼不明白玄真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平日里他虽爱玩爱闹,却是极有担当的,为什么现在这种关头却闹起了脾气?
季珩自然也不会明白,他对人情向来冷漠,百年来堪堪把所有感情都倾注给了一个严潼,再没别的心思来猜测这些拐弯抹角的心思。
可元德却是懂的。
玄真这孩子,只是太孤独了而已。
从严潼被封印开始,他身边的人就一个个接连着离开。
先是严潼,再是慧真长老、百寻长老,而后无契被禁雷火阵。
再然后是玄妤、季珩。
现在,连最后一个师尊也要走了。
玄真天之骄子,万人簇拥而来,终究形只影单独留。
季珩思忖一阵:师兄,要是百寻能恢复自然最好,但若是不能恢复你打算怎么办?
元德仙尊这次却是笑了笑:带着他,寻一山清水秀的地界,了却余生而已。
季珩想再说什么,但目光在百寻和元德仙尊之间转了一圈,终究什么都没说。
元德仙尊也沉默一阵,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幽幽低喃道:衡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并非你想的那样,我无仙缘,继续修炼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十方红尘万丈深渊,哪里不是归处?
我带百寻离开,是我自己的缘由,与他人无甚干系。
季珩心头微沉,轻轻点了点头,两人就都没再说什么。
片刻,元德仙尊走到榻边坐下,笑的温柔平和:别躲了,出来吧,等你伤好一些师兄就带你离开这里,好吗?
百寻望着他怯怯的半天才试探道:师兄,只带我走吗?
元德笑着点点头:只带你走。
百寻这才没再那么僵硬地绷着,慢慢挪到了床边,偷偷看了元德仙尊好几眼,然后悄悄抓住他的手。
但也只是松松的挨着,百寻牵到了又去看元德,见元德没有生气,才再次一把抓住,然后就低着头不肯说话了。
元德仙尊也只是任他牵着,没有去握他的,但也没有挣脱。
百寻的情绪终于安稳下来,元德仙尊才又看向严潼师徒二人,眉头微微皱了皱:衡君,严潼,玄真要留下来处理青穹顶的事情,我也需要照顾百寻师弟。
所以,昨天的事,还得你们师徒去查。
就算元德仙尊不说,严潼也会去查这件事,现在他说了,严潼自然应承下来:那人如此神出鬼没,还能轻而易举在青穹顶救走近千人。
师叔,你可知修真界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元德仙尊闻言摇摇头:不是修真界的人。衡君应该比我清楚,几百年来,从未听说过有人会如此诡异的术法。
严潼看向季珩,季珩也点点头:的确不是修真界的人。
严潼闻言沉默片刻,忽而微微一笑:不是修真界的人,那就非妖即魔了?看来,是我这个尊主管教无方了他顿了顿对元德仙尊道:师叔放心,我一定揪出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
元德仙尊望着严潼,随后看向季珩,好一会儿才道:衡君,百年前我这个师兄没帮上你什么,现在你要替严潼报仇,我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希望,你以后别那么爱闷着了,你和童童,一百多年已经足够艰辛,今后再有什么,你要告诉他。
他心里有你,想和你一起承担。他也大了,能帮你承担。
日子还长,你们俩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独自撑下去。
以后,要好好的。
季珩微顿,不知为何眼中有些酸涩,轻声应道:是,多谢师兄。
严潼却知道,元德仙尊能是在跟他们道别了。
百寻的病症多半是好不了了。
元德仙尊的意思,是他要从此云隐,再不问世事了。
严潼看了元德仙尊半晌,忽而郑重地合手,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弟子礼:多谢师叔。
此后长路茫茫,他和季珩的道寻到了。
可元德仙尊,也有自己的道,有自己的劫。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如果没有小师叔,那小师叔差不多就是下线了
第78章
严潼师徒没再青穹顶滞留,翌日就下了山,查探那天的神秘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救走十大派的人?
可严潼明显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报仇固然重要,但他心里更重要的事情已经圆满,整个人都还泡在蜜罐里回不过神。
百年来只得这么一点儿甜蜜滋味,那些苦难就恍若前世一般化了青烟、化了尘埃。
他曾以为是季珩推他入深渊,如今才知,是季珩陪他从泥泞里爬了出来。
求仁得仁。
再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事了。
他自个儿时时的偷着乐,季珩显然就没他那么放松了。
如今一切说开,他的童童也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可他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冷冷清清的,眉头总也舒展不开。
两人如今在青穹顶脚下一处小镇里落脚,严潼因着青穹顶上的事,这几日活泼许多,总是闲不下来,蹦蹦跳跳的像个孩子。
这会儿正坐在窗棂上,曲着一条腿,单手支颐,满眼笑意地望着季珩:师尊,你别担心了。那人离开的时候我在阵中下了几道追踪符,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
季珩先是微愣了一下:你是什么时候
他想问严潼是什么时候下的追踪符,但想想以严潼现在的能力,能在那种状况下分出心力下几道追踪符还是没问题的。所以问了一半,又没再问下去。
严潼笑了笑,垂眸眼皮子颤了几颤,又单手一撑从窗棂下跳了下来,边说边大步向季珩走来:说到这个,师尊,审讯台的雷火阵,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阵的?那么大的一个阵,不费些功夫可做不出来,难道说
他忽然想到一个很疯狂的可能。以前的季珩确实不会那么做,但现在的季珩还真说不一定,于是他嘴一顺就给问了出来:师尊成立拾道盟,不会就是为了这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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