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宴见缝插针道:仙尊这是原谅我了?
她非要这么说,季珩只能无奈点头,免得她又多想。
谁知他这一点头,严宴眼睛一亮,嘿嘿笑了两声,看了季珩片刻,脆生生唤道:季珩哥哥!
季珩:
他尚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严宴就已经蹦蹦跶跶地走到他这边,拽着他的胳膊道:季珩哥哥,山下的集市最近出了不少新鲜玩意儿,你陪宴儿去逛逛好不好?
往日里严宴恨他、怨他,无论怎么样他都能应对,可如今严宴亲近他,他就显得十分局促,手脚都不知道怎么安放。
只能任由她拽着自己往殿外走。
一路上严宴都叽叽喳喳的,与季珩说些严潼小时候的事。
在她的眼里,严潼曾经是个很漂亮的姐姐,后来又变成了很好看的哥哥。但无论严潼是怎么样的,对她总是很好。不管自己怎么闹腾,严潼都是嘴上嫌弃,但实际上却千般万般的宠着。
哪怕自己不小心伤了他的心,他也从没有责怪之言。
严循一温和却严苛,尤灵温柔却狠毒,两人对她都没什么纵容之言。
所以当年小小的严宴,着实在严潼这里好好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恃宠而骄。
所以,严宴待严潼,如兄如父,似亲胜友。
他是她在世界上最在乎的人。
季珩是不知道这些的,但当严宴勾勒出来的那个总是冷着脸,却总把最好的东西给她的哥哥严潼出现在他脑子里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嘴角也总是挂着一丝笑的。
严宴说要逛集市,还真的把他带到了最热闹的一个集市里。
行人商贩,敲打叫卖,熙熙攘攘。
两人挤在人堆里走着,严宴东跳一下西蹦一下,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脸上总洋溢着温暖的笑。
在经过一家脂粉铺的时候,严宴停了下来,拽着季珩走了进去。
店家也是个活泼机灵的姑娘,见严宴进来,赶紧热情地围上来给她介绍她相中的物件。
严宴被忽悠的七晕八绕,嘴里还念叨着要给自家师尊带礼物回去,结果一刻钟没到,就被店家小姑娘塞了一怀抱的东西。
她顿时觉得有点尴尬,回头看向季珩,挠挠头笑了笑。
季珩帮她拿着那些东西,示意她有喜欢的继续挑。
严宴就又欢天喜地的跑去逛,但这次逛了半天也没相中一样喜欢的。
把手撑在柜台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季珩问她怎么了?
她定定看了季珩片刻,眼睛亮了亮,忽然道:季珩哥哥,你给宴儿买个可以带在身上的小东西吧!
我问了师尊,她说她以后要云游四海,我肯定要跟着她去,那样就不能经常见到你和哥哥了。
所以,你能不能给宴儿一个聊作念想的小物件?
说到这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抱怨:哥哥虽然给我买了许多东西,但还没哪一个是可以带着当做念想的。
季珩有些诧异,但又觉得严宴这样的要求似乎也不奇怪,就点点头,真的在店里认认真真地挑挑拣拣起来。
严宴在旁边看着,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季珩讨女孩子欢心的本领大概还停留在不断被严家大小姐嫌弃的阶段,所以他认真选了半天,最终选了一个铃铛。
银色的,一个精致小巧的铃铛,下面缀着红色的流苏。
严宴此时的心境大概与当年的严家大小姐如出一辙,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又在季珩的注视下,当场就系在了腰上。
季珩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去把帐结了。
逛了半天,严宴终于蹦跶累了,找了家酒楼,要了三楼一个观景的绝佳位置,拉着季珩走了进去。
季珩把那一堆东西放下,严宴又要了些点心茶水,大有要长坐长谈的架势。
虽觉得严宴是第一次对他表现出这样的亲近,也是第一次要他陪着逛集市,自己不该扫她的兴。
但季珩抬眼瞥了陪偏西的日头,想着严潼往日里这时候该回去了。
这样想着,心里就难免记挂起来。
不知是不是他总木着一张脸,所以严宴并没有察觉他的情绪,絮絮叨叨地点评了一通今天斩获的战利品。
季珩只能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偶尔应答一声。
她就那样一个人自言自语地热闹着,也不管季珩是不是真的在听。
季珩记得严宴在青穹顶的那几年并不是这样的。
她虽然活泼,但话并不多,也不喜欢缠人,这么多年唯一缠过的,可能就是玄妤了。
但眼前的这个女子,娇俏活泼,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变化太大了,就连木讷如季珩都有所察觉。
刚刚那支玉簪,分明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她还开那么高的价,这也就算了,偏偏还那么多人愿意买?他们到底是怎么想严宴自顾自絮絮叨叨,手舞足蹈的,此刻却像被点了穴一样突然停了下来。
她手还保持着努力描绘那玉簪的滑稽样子,嘴角的笑意还没淡下去,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笑的弯弯的,眉飞色舞。
但那双眼里却突然泛了红,片刻之间就盈满了泪水。
手也垂落下来,唇角的笑意也淡下来,整个人忽然就变得低沉悲伤。
严宴看着季珩,唇抿成一条直线,仿佛在压抑某种喷涌而出的情绪。
季珩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下的情况。
严宴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张地拿袖子擦去不断流下的眼泪,一边擦一边努力地牵起两边嘴角。
但眼泪还是无知无觉地不断往下流着,严宴实在连弯一弯嘴角都做不到了,就伸手捂着脸,把头垂的很低,瘦弱的身子止不住地轻颤,迭声道歉:季珩哥哥对不起宴儿,宴儿好难过
季珩皱着眉头心里一片慌乱,一双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看着严宴这样子,心里竟生出几分疼来。
严宴虽柔弱,却不是个会示弱的姑娘。
要不当初在青穹顶,她也不会孤身犯险来刺杀他。
季珩身体僵直,无意识地抿直了唇,在不知道第几次握紧拳又放开之后,终于起身走到严宴身边,使出了他唯一会的、在严潼身上屡试不爽的招数拍背。
他绕到严宴旁边,伸了伸手,调整了好几下才轻轻拍下去。
严宴到底不是严潼,他也不确定这招对严宴是不是有用。
他那轻轻的一下,都没什么真实感,严宴颤抖的身子顿了片刻,反而哭的更大声了。
季珩情急之下,只能手足无措地继续轻轻拍,一边又毫无技巧地一遍遍轻声重复:宴儿不哭,宴儿不哭
也说不出个让人不哭的理由,笨拙得很。
严宴捂着脸哭了会儿,也不知是不是被季珩这样笨拙的法子安慰到了,干脆转了身,抓着季珩的胳膊继续哭,眼泪鼻涕都糊了季珩一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