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过了一个小时或者只是过了几分钟，不知道。

咳进一口海水，一嘴的咸腥。

水在翻动，呼哨声响起。

秤砣一样已经开始缓慢自由落体的史蒂夫霍地睁开眼睛，在深蓝色里分辨着另外一种蓝。

抓住了。

安格斯冲到人类面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双高亮的眼睛，情绪很陌生。

那一双平展出的手，就像是想要抓住他。

抿嘴，速度放缓，游近，人类已经在溺水边缘了，并且不打算挣扎。安格斯看了一会儿，史蒂夫也看着他，不靠近，不挣扎。

到某一个分界点，安格斯猛地逼近，一把拍开人类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张嘴嘶叫，眼底寒意蔓延。

史蒂夫被拎脖子反而开心了起来，他手扶住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臂，吐出一大口气泡，在窒息昏迷的边缘。

安格斯鼓鼓腮帮子，恨恨地甩了一下尾巴。

史蒂夫瞳孔迅速扩大，嘴上一片滑滑的凉，像含了一口海盐味儿的冰激凌，凉还有些甜。比海面上的空气还要干净的氧气进了嘴巴，小腿往上慢慢卷上了温热的玉质物。

容不得再多做反应，接上气的下一秒，他就被扇了出去。

只是眨个眼的功夫，他就穿过海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筏子上，后背吃痛，而后往下弹。又被猛冲过来的人鱼掐住了脖子，这一下子结结实实，他觉得自己喉管都被扭伤了。

筏子直接被镬开了一个大洞。

泼头一蓬水溅落，史蒂夫咳嗽了几声，视线重新稳定时已经被人鱼按倒在了木头上。

他喘了几口气，堪堪握住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腕。人鱼的另外一只手已高高举起，伸长的指甲在月光下闪过一抹银光。

「砰」

史蒂夫短促地喘了几下，直直看着一口鲨鱼牙，瞳孔兽化的人鱼。

安格斯的另外一只手掌擦过他的鬓发扎进木头里，碎木溅到了他的脸上，耳边还有木头被腐蚀的刺啦刺啦声。

「人类，你在找死。」安格斯低低道。

史蒂夫却松了口气，虽然听不懂，但绝对是一种未知的沟通方式。

这证明，他赌对了。

人鱼是智慧生物，存在情绪，智谋和独立的语言。

更甚，他的行为方式近乎单纯且善良。

相比较之下，自己就真的是很人类了。

抱歉没时间给他自我反省了，史蒂夫手抓着安格斯的手腕用力，艰涩出声，但是，我需要任何能得到帮助。

安格斯拔出自己的手指，冷冷地看着史蒂夫，发丝带着海水稀稀拉拉垂落，几根落在了史蒂夫嘴边。

我需要帮助，史蒂夫并不介意他们现在的姿态，如果能让人鱼安静下来和他近距离交流的话。

他手抬起指了指他，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又重复了一遍。指指他，指指海面，比划了一个游泳的姿势，指指自己，做出了一个窒息的动作。

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再次指指安格斯，又指指自己。

我一定要离开，回到岸上。他指了指自己，然后比出一个一，指自己，接着又比出二，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五次又比了个大圈儿，五指拢在一起。

安格斯眨了眨眼睛。

史蒂夫抿抿嘴，让自己冷静，不要焦躁。

他微微试探着推开安格斯，安格斯手松开，任由他爬起。

海上安格斯有恃无恐。

四下看看，史蒂夫抬头指了指成群飞过的鸥鸟，重复刚刚的动作：我需要回到自己的地方。

安格斯懂了。

但是，不可能。

他不可能把吃了塞壬肉，知道塞壬存在的人类放走。除非杀了他，不然他不可能有第二种离开自己的方式。

翻身，他就要顺着筏子上的洞滑进海里。

史蒂夫扑了出去，抓紧了他的手，低声有些狼狈：不要让我求你，虽然现在也没差。

please我有必须回去的理由。史蒂夫眼睑微阖，神色带上了一种让安格斯更加陌生的情绪。

很久以后，安格斯知道了，那叫悲伤。

安格斯冷冷看着他，指甲伸长，甩不开手就毫不留情地用指甲嵌进他小臂的皮肉。

如果那么想离开，那就只能杀了吃肉了。

手臂灼痛，史蒂夫嘶了一声，脸色白了下去。

他直视着安格斯的眼睛，轻轻喘着气：please

安格斯在海面浮浮沉沉，史蒂夫依旧执着地抓着他的手。眼神的热度让安格斯觉得不适，他觉得自己一直没什么用的心脏好像发病了。

张开嘴虚咬了一口，见识过他咬合力，意识有些恍惚的史蒂夫条件发射地撒手，安格斯迅速沉下水拉开距离。

史蒂夫懊恼地呼出口气，手攥紧成拳。身体晃了晃，随后猛地一歪，倒在了筏子上。微微蜷起，史蒂夫摸上自己的额头，好热

他看向自己的胳膊，那里，一种不祥的青紫正在缓慢蔓延然后在手肘处顿住，僵持着。

看来即使是超级士兵血清想要快速分解人鱼的毒也吃力啊

怪不得能生吃毒蛇。

所以到底是谁把人鱼编进童话的？

好烫，口舌开始极度干燥，史蒂夫缩紧身体，感觉热。但是身体却遵循着本能冷地蜷紧，微微颤抖。

安格斯在不远处看着史蒂夫挣扎，蓦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作者有话要说：安格斯：呵

史蒂夫：年少轻狂，轻狂。

安格斯：呵呵。

史蒂夫：晚上吃鲟鱼。

安格斯：哼~

说起来，大盾好狼狈啊真的很狼狈欸，但我是亲妈啊「认真脸」

绝对是亲的「嗯嗯」

建交尚未成功，大盾仍需努力啊～

不过他也是急了【我绝对是亲妈，安格斯的】

第17章吓死个人

一哆嗦，猛地惊醒，史蒂夫霍地坐起身，天色淡紫。

是太阳初升前。

周围是银白色的海滩，礁石和灌木。还是那个小岛，还是上次自己好像死过去又活过来的时候。

环顾四周，史蒂夫垂头看向自己的手，翻了翻胳膊，伤口已经没有了。

海面响起水无序翻动的哗啦声，不是正常的海浪声。史蒂夫看向声源，然后动了动嘴巴又抿紧。

人鱼正在破坏自己的筏子。

安格斯面对着史蒂夫，面无表情地撕碎了最后一块圆木，海浪卷着片片支离破碎的木头无力地冲向岸上，然后将残骸弥留在沙滩上。

史蒂夫愣愣看着海里浮浮沉沉的人鱼，失声。

他支着腿和海里的人鱼对视了很久，他不确定自己该有什么举动，或者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被他理解失误了。

之前他以为自己是误入了人鱼的领地，被他救了。但是

不是。

他是被人鱼关起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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