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恶狠狠地盯着那个男人。
你别打我妈!你这个伪君子!!
丁原治狞笑一下,下手更加狠,一下抽打到了那修长如天鹅般的脖颈上,瞬间留下了一道红到发紫的印记。
老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你这个拖油瓶,我还养着你这么大,还敢顶嘴!还打不了你?!说着又是几鞭子。
养只猪还能卖钱,你们能干什么?尽会花老子的钱,吃老子的东西,还敢来过问我的事情?!吃了豹子胆了你?!
那一鞭又一鞭地挥下去,落在那纤细的脊背上,发出一声声沉重的闷声,让纪念看得心惊肉颤。
即使是这样,丁小燕紧紧地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凌.乱的发丝挡住了她的表情。
最终,丁原治累了,骂骂咧咧地收回了手,拿起钥匙又出去了。
你疼吗?纪念看着那露在外面的伤口,心疼不已。
在外面波及到的伤口尚且如此,里面被衣服挡住的那些伤痕该是多么地恐怖。
没事,我习惯了。丁小燕扯开了一个苍白的笑容,随即她安静地趴在那里,让纪念给她擦药。
纵使纪念手很轻,仍然疼得她忍不住倒吸冷气。
你知道吗?他并不是我亲爸,不过是因为我也姓丁,别人都以为我是他亲女儿。我十岁那年,我妈带着我嫁给了他。我妈什么都不会,长得好看,所以被打也只会忍受着。说到这里,她忍不住自嘲起来,这种人啊,衣冠禽兽,我说出来根本没人信。我妈也不敢说,她要是说了,她就活不下去了。
菟丝花长得好看,也只能依附着生存下去。
那是唯一的活法。
那一刻,纪念才觉得这个少女鲜活起来,她是有缺点的,也跟自己一样。
同样被家庭禁锢着。
她们之间终于有了一条无形的线连接起来。
她终于跟心里的少女又近了一点。
之后她们变得更亲密了。
纪念为了丁小燕破过不少的例,第一次逃课也是为了丁小燕的生日,纵使被恼羞成怒的林女士拿着菜刀劈到了钢琴上,她仍然是不后悔的。
她终于也为了一个人变得越来越大胆了,那个时候,她认为这是好的转变。
如果不是她生日的那晚,丁小燕迟迟没有到约定的地点来,她没有去丁小燕的家,或许她就一辈子心甘情愿地为丁小燕改变自己为她付出一切。
那晚仍然是大雨,电视台发出了黄色暴雨预警。
她只撑着一把伞,顶着大风大雨,来到丁小燕家门前时,她特意打扮的白色蕾丝裙已经湿透贴在了身上。
她刚想敲门,却发现门并没有锁,虚掩着,门缝中漏出光线,视线中恰好能够看到屋内的场景。
丁原治正坐在了拼命挣扎的丁小燕的身上!
妈的,你个浪蹄子,老子还碰不了你了!
下一秒,她不受控制地冲进屋里,以前所未有的力气将丁原治推开了!
纪念挡在丁小燕面前,气得发抖地说:你你你个畜生!
记忆其实从这里开始变得模糊,之后发生的一切如同喝醉后难以回忆的痛楚。
一切都不由她控制地走向了最不利的一面。
丁原治完全失去了理智,眼睛通红,身上酒气熏天,表情狰狞,眼镜也已经变形,是刚刚与丁小燕争执中被丁小燕拽烂的。
妈的,原来是你!原来就是你!那双猩红的眼睛看了丁小燕一眼,又转回纪念:你.妈算什么玩意儿,整天鼻孔里看人,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今天老子就把你给办了,看你.妈能嚣张到哪里去!!
说着,丁原治便扑向了她,她的力气哪里敌得了一个男人,一下被扑倒在地。
她拼命地挣扎,却被狠狠地扇了几巴掌,嘴里全是血腥味,蔓延着浓郁的甜腥味。
疼痛和血腥味或许刺激了她身体里原有的暴虐因子,平时隐藏得太深,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挣扎间,她竟然能从丁原治的身下爬了出来,她慌忙地冲到了客厅的饭桌旁,中间还因为被凳子绊了一跤,摔到了下巴,剧痛袭来间,她不敢停留。
此间,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丁小燕为什么没有帮忙,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看到了饭桌上有一把水果刀。
她跌跌撞撞地拿到了水果刀,无暇顾及为什么会突然有水果刀在饭桌上,平时她来的时候根本没有。
此刻她的心里被恐惧支配,以及大脑里告诉她只有反击才能活下去。
看着满地的血,以及倒在血泊里的男人,她的理智终于回笼了。
双手颤抖着握着满是血迹的刀柄,锋利的刀尖上流淌着还未凝固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沁到地板上,汇聚成了一小滩血迹。
就如同那天,她与丁小燕相握的手心里,那汇聚成一团的汗迹。
响透她十七岁生日的警笛声多么像那次拯救了她的警报器,只是她被带走的时候,那个拉着她走逃跑的少女,却在人群中冷冷地看着她。
自那一次,纪念再也没见过丁小燕了。
连出庭作证,她也没见到那个曾经在她心里的少女。
最后,林女士为她所雇佣的律师竭尽所能为她减刑,试图以正当防卫来定罪,却因为她已经满了十六岁,丁原治失血过多去世,最终被判了十年。
她还记得,林女士将那份供词丢到她的面前,面无表情,却句句似针:防卫过当,唯一的目击者肯定了你在对方无攻击时又多刺了一刀。
唯一的目击者。
只有,除了她的丁小燕了。
如果丁小燕想要新的开始,必然要将她这个工具彻底丢弃,这样才能与过去彻底断绝,不然她将永远无法心安。
不过,丁小燕想不到的是,林女士的能力比她想象中的大。
那一刻,记忆中在阳光下笑语嫣然的女子的一幕,瞬间破碎了。
她的青春,都破碎在了这场大雨里。
纪念,很好听。
原来初见之时,也不过是幻象。
她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后还是压死了她这头骆驼。
第41章找一个人
这个故事,纪念用着平常的语气说出,甚至没有起伏,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
眼神平静,在狂风呼啸的声响衬托下,她的声音穿越了时间,用旁观者的态度去讲述。
然后,就这样了。她说完了。
而季梓矜久久没有回应。
依然窝在季梓矜怀里的纪念,并不着急着对方的开口,刚刚就在她讲述着过往时,她能明确感觉到她靠着的这具发出滚烫热量的身体的动静与反应。
季梓矜在强忍着她的愤怒。
台风似乎有静息下来的迹象,吹着玻璃的声响轻了一点,为了不惊扰两位的沉默,连天边闪过的亮光都暗了不少。
你不恨她?许久,季梓矜的声音有些哑。
纪念摇头:不。
一点也不恨?季梓矜低下头,凝视着她的发顶,即使她知道什么都看不到,即使看到了,她想仍然会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依然是平静的语气。
如果你要说有恨过吗?肯定是有的,在开始的时候。可是十年啊,我哪有时间去时时刻刻恨她。我会累的,而她真正释然的是:并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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