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看似跟他毫无共同点的生物,蜷缩着沉睡在卵中的模样,突然触动了他。
幼虫都是弱小的,需要父母保护,可是他曾经也这么弱小过,那时候的母亲和父亲是如何对待他的?
想必是用最格局狭隘的那个字,爱,将他包裹了起来。
塔奥闭了闭眼。
他似乎隔着数百米的距离看到了自己床头的照片。
在那个被时光暂停捕捉的瞬间里,雄虫和雌虫抱着他,笑得那么幸福。
他也想
让自己的孩子拥有那样的笑容。
塔奥睁开眼睛,不知不觉用手掌盖住了屏幕,好像在透过这一层冰冷的物质去感受图像里那个鲜活的生命。
旁边的巫医含笑看着他。
所有人都能够理解这种心情,静静地等着他平复过来,然后放下手。
对了,陛下想看看报告页吗?巫医介绍了这个功能,那里会显示胎儿的性别。
有些虫族家庭很介意孩子的性别,有的想要雄性,有的想要雌性,大部分则是希望性别比例达到平衡,以谋求虫族传统文化中吉祥的寓意。
虽然这种问题一般可以通过多生来解决,但像那种连生十个全都是雄性或雌性的,就会感到很绝望。
少数家庭的思想可能会比较过激,选择在孕期采取一些措施来影响胎儿的性别。
这种做法不受舆论的欢迎,但事实上,对胎儿本身不会造成伤害。
巫医有此一问,也是想试探一下塔奥的态度。
要是对胎儿的性别很在意,就趁着还来得及,赶紧采取措施。
塔奥听得懂巫医的意思,直接说,不必看了。
生雄生雌根本不是问题。
真正的问题应该是,一只雄虫究竟要从哪里生孩子?
☆、006
关于雄虫怎么生孩子这个问题,巫医解释得头头是道。
无论雄虫还是雌虫,都有一个泄殖系统,其与生育系统相连接,通常是各司其职。
服用孕药以后,泄殖系统整体维持着稳定,但是生育系统显著转化,具体表现在腹部的末端,有新的瓣片发育出来,形成产卵器。
这个产卵器是管状构造,有一个孔洞样开口,分娩时滑动向外伸缩,产出平滑的虫卵,让幼虫顺利破壳而出。
塔奥面无表情地听完了,你想说我跟雌虫的生育方式一样?
巫医道,是的是的陛下无需担心,这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塔奥不语,眉心无意识拢了拢。
虫族的孕期只有五个月,他顶多还有三个月就要分娩了。
但是在那之前,他的身体受到药物改造影响,恐怕会出现种种不适感。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问题。
最关键的是激素。
孕期激素能促进胎儿的发育,但却会影响他的心绪,削弱他对外界的客观判断能力。
更别提生理上的变化,会让他的实力大幅降低。
虫皇必须是全族最强的战士,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整个竞选流程就成了笑话,他也将失去威信,无法服众!
旁边的巫医看他拧紧眉毛,神色阴沉,还以为他是烦恼分娩的事情,便说,当然了,若是陛下实在有顾虑,改为剖腹产也不是不可以的。
塔奥的脸瞬间就黑了。
不.用.剖.腹.产。他挤出这句话。
巫医唯唯诺诺地应了声,不再提这件事了。
虫卵里的胎儿很健康。
胎位也很正常。
根据巫医的反馈,这次检查非常的成功,拜他平常身体素质好所赐,几乎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塔奥莫名无法摆脱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目前为止,妊娠对他来说还算是顺利
可是他究竟怎么怀孕的,这件事根本都没弄明白!
巫医说他多半是服了药,他也没否认过,只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介虫皇被不知名的人物强.暴后怀孕,这种事要是说出去,非但他自己蒙羞,更会害得整个族群丢脸,永远抬不起头来!
但要他忍气吞声,平白受辱,还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他也是不甘心的。
塔奥咬了咬牙,面上阴霾重重。
片刻后,屋子里的人都被差遣出去,只留下了巫医,然后塔奥深吸一口气,跟巫医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巫医作为虫族的传统老职业,至今仍未被淘汰的原因之一是,他们会运用一些秘术。
比起精密如手术刀般的操作,巫医更擅长的是通灵。
而在塔奥看来,这一点现在派上了用场。
他不记得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事,又是谁那样折辱他。
但是巫医可以用通灵的秘术窥见到以前的事情,为他的问题提供答案。
他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然而他要求巫医用秘术窥见过去的时候,巫医却有点哭笑不得。
这里面好像有一点误解。老头扶着眼镜,陛下所说的应该是灵能,可以说很类似魔法了。但是我们巫医没有那种超自然力量,只是学习了一些引导大脑的方法。
虽然这么说着,巫医倒是没有拒绝为塔奥提供帮助,弄清楚孩子的父亲的身份。
在巫医看来,这也是很重要的医疗信息,可以用于诊测和预防先天疾病,或者至少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自从这事传出来,全球的民众都津津乐道地猜测虫皇的相好是哪位。
根据巫医的指示,塔奥找到了一张摊开的椅子上,躺靠下来,放松自己。
巫医就站在他的身边,用非常轻柔的声音安抚他入睡。
你感觉很黑暗,很安静,风暴无声地肆虐着,光芒湮灭
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彻头彻尾的真空,四肢寒冷到你想要冬眠
你顺着自己的想法闭上了眼睛,逐渐漂移出风暴的边缘,缓缓陷入了梦乡
巫医是对的。
这里确实很黑暗,很安静,他闭上眼睛后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但是后来,他渐渐恢复了知觉,发现自己浑身都在痛。
怎么会这样?
他想要痛苦地吟呻,但却没办法发出声音,就好像他的意识清醒着,身体动弹不得。
他只能像木头一样矗在那里,竭力感应着外界的讯息。
起初,什么都没有。
后来,有人靠近过来,抚平了他的痛苦,将他从泥泞的状态中解放。
他感觉好受了一点。
不过,还是无法动弹。
那个人待在他的身边,像是照顾毫无自理能力的小孩一样照顾他,喂那种半流质的或者细碎甜软的东西给他吃,还会自言自语似的说话。
他听不清那个人的话,大抵都是琐事,但并不发牢骚,每次针对他的时候都会用一个专属的代称:雌性。
那个人可能是脑子有点问题。
任何视力健全的生物都能看出他是雄虫。
但是那个人偏偏一直这么雌性、雌性地唤他,好像认定了一样事物,哪怕错了也会固执地坚持。
夜里睡觉的时候,那个人还会躺在他的旁边,一开始井水不犯河水。
后来就忍不住了,慢慢翻滚过来,有点好奇的语气,雌性,你为什么发抖?
他怎么知道。
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那个人得不到他的反应,安静片刻,似乎正在观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