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剑大约是装饰所用,青江俱是医修,修剑一道上,并不比云台扶风。
喻识轻飘飘地躲过一道羽箭,又回身精准一斩,劈断数道羽箭。他稍微握紧了手中之剑,只觉得,青江这种会用毒的当真比他厉害不少。
人家能不动声色地直取敌手性命,自己还得在这里苦哈哈地拔剑。
他一边苦哈哈地躲着飞箭,一时又数落起这领头之人:差不多就行了,这是搬了多少箭过来?
喻识侧身躲开擦着他眼前飞速划过的羽箭,略微一沉吟,又念起,或许是他一直躲得太准了,那人不放心,若羽箭射完了还捉不着他,恐怕会动后招。
他探了探身上的气海,果真已有了几分震荡。
他索性连使了几招锋利剑招,一气斩断了数十道羽箭,气海便起了凝滞,大有难以后续的意头。
喻识就势乱了几步,又抵挡一会儿,箭矢果然少了许多。
他暗暗松了口气,瞅准一个好机会,向林中跃去。
所有的羽箭皆一顿,金光自阵法边缘而起,映出接连不断的细密雨丝。
要收阵了。
喻识飞跃几步,便瞧见阵法自平地而起,金光大盛,自四面八方,朝着他兜头罩下。
这也躲不了了。
喻识便也未做抵抗,索性省下两分力气。抬头瞧了瞧,别说,还真挺壮观的。
他由着这阵法盖了他一身,周身符咒皆无用了,体内涌动的气海意料之中地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肺腑间一滞,口中便尝到了几分腥甜。
更糟糕的是,眼前居然骤然一黑。
霎时间,喻识耳畔便只余潇潇的风雨之声。这声音打在交错的林叶之中,让人无端觉得心慌。
不过他很快便平复下来,只更加厌恶了一番这领头之人。
都被逮成这样了,我还能跑么?不快点上来抓人,还等个什么?
雨落得这样急,他浑身上下都淋湿了。
喻识只觉得等了好久,才闻得草木摩挲之声,窸窸窣窣的,自远处传来。
似乎有乌压压的许多人围着他站了一周,却又不上前。
喻识的衣裳湿答答地一层一层贴在身上,都快开始骂街了。
就在此时,终于有人走动两分。一个不疾不徐的步子迈到他身侧,定定地站住了。
倒是离得不远,这不胆子挺大的么?
喻识稍稍动了动,周遭霎时一片整装待发之声。更有一人出声拦道:公子小心!
喻识心里堵得慌,无奈至极:我衣服都湿透了,你们到底在等什么?等人来救我么?
周围之人不由一怔。
似乎是越众而出之人先走了两步,方才那弟子又拦:公子你
那人挥了挥手,行至喻识眼前,蹙眉瞧了瞧他发白的面容,脱下外袍给他兜头罩上了。
他简短开口:眼下避水术在你身上不能用。
这外袍似乎有点挡水的作用。喻识一愣,愈发无奈:你们是打算就在这儿审我么?如果是的话,能把我的头也遮上点么?
有大颗大颗的雨珠自他发梢垂落,那外袍大了一圈,衬得他整个人愈发单弱。
那人皱眉瞧了瞧,又错开眼,屈膝蹲下,双手探入他的衣衫。
喻识蹙眉,忍不住一躲。
他和陶颂有过搂搂抱抱之后,对这类接触,敏感了特别多。
那人手略一顿,接着十分强硬地箍住他的腰:搜身。
喻识浑身不自在,但又不敢怎么躲,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淬了毒又刻了符咒的箭穿成筛子。
这人倒真的在搜身,将喻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摸了出来,连个帕子都没给剩下。
有手下弟子上前查看了一番,轻轻摇了摇头。
喻识什么都没带,只随身有些珍稀点的丹药法器。若是这点防身之物也不带,恐怕会让人起疑心。
喻识暗自给封弦道了句歉,希望他能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别计较这些小东西的去处了。
虽然应该挺值钱的。
那人眸色不明地盯着喻识瞧了一会儿,喻识再度无语:我要是带了什么,能让你们这么容易搜出来么?
见眼前之人依旧沉默不言,喻识甚为难受:一直放我在这儿淋雨,是在用刑逼供吗?这副身体弱得很,再淋一会儿,你们就得抬我走了。
周遭似乎不再是按兵不动的架势,那人蹙着眉,自喻识的乾坤袋中抽出两根缚魂索:用这个。
却是他亲自动的手。
这绳子方勒了两道,喻识便觉出疼来。怪不得封弦当初在崖上要骂他心黑手狠,这玩意儿真的这么疼。
那人捆了喻识一道不算,又取出一根,紧紧地困了一圈。
喻识的双手扣在身后,只觉得手臂都要断了。
他看不见,疼痛便从骨子里漫上来,咬牙忍了忍,唇下都出了血。
那人又来到他面前,伸手捏住他下巴,强迫他松了口:别咬。
喻识不由狠狠偏头躲开,有雨水滑入他口中,带出三分血腥气。他这两辈子,都鲜少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他顿了顿,一时又勾起嘴角。
那人蹙眉:笑什么?
喻识舔了舔嘴角血迹:我倒不知道这东西这么疼。从前捆过一个人,现下觉得,十分对不住他。
对面静了片刻,语气愈发寒凉:陶颂么?
喻识又笑笑:原来从那个时候就跟着我了么?
他思索片刻,心下又沉了几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试探道:算算也有可能。不过,既然知道这回事,你是他的心腹?还是,就是他本......
你最好清楚你现在的处境。那人冷冷打断他,少耍心思,眼下想杀你,随时都可以。
行行行,我懂,我不问了。喻识从善如流。
这个声音他绝对没听过,但也不着急弄清楚他的身份。要耍花招,现在实在不明智。
喻识轻轻笑了笑:我问,你也不会说,但你也不会现在就杀我。我老实点,不招惹你了。
他又偏偏头:要去的地方远么?我疼得很,走不了几步的。
他话音刚落,脖颈间便刷拉横了一道长剑。
那人十分平静地威胁:别再问了。别以为门下还想知道你要和庄慎说什么,就会饶你一命。有时候,直接杀了最干净。
喻识刚刚,于崔淩处理门下要事之处,是以青江的名义给庄慎写了封信。
信上说,他要提前到燕华山庄,悄悄去和庄慎说一个,在曲桑谷里发觉的秘密。
送信的法子,还是宋持告诉他的。
这封信一定到不了庄慎手里,是喻识引幕后之人出来的钩子。
虽然察觉不到,但此幕后之人,一路皆跟着他,此时定然也在青江附近。
这种牵一发动全身的时辰,还事涉曲桑谷,幕后之人若是能瞧见这封信,无论是否信以为真,都绝对会拦下。
一切都按计划正常地进行着。
除了这缚魂索,也太疼了。
喻识被勒得根本不想动,他一丝真气也动不得,只觉得疼到了骨子里。
他索性道:你这么不放心,不如敲晕了我。我既老实了,能让你满意;又不疼了,我自己也满意。
那人默了一会儿,仍是狐疑: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喻识顿时只觉得自己上辈子作孽,他明明一片真心实意,说出去却都没人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