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需引证,贫僧为此批注佛门经卷数十,以作辩题之需,柳施主勿见怪。
一言,众人哗然。
这是迄今为止的论道中,第一次有人搬出实书引证,这样多的书简,这样严谨的态度,足以让对手羞颜。
一时间,台下众人皆为佛门之严谨折服,道台对面的阁楼上,官家目光也纷纷赞许地望向佛子。
天衍弟子们急了,都开始为大师兄担忧。最小的弟子甚至扯着他的衣服:观主我好紧张,大师兄输了可怎么办呐
他摸摸小弟子的头:紧张什么,你看大师兄还在笑呢。
小弟子啊了一声,果见大师兄在笑。
而道台上,面对慧定大师的充足准备,柳双也再不客气,转头便朝自家师父喊道:师父,弟子的东西落在台下了,您帮弟子送上来如何?
这时他才想起,徒弟来时搬了八个大铁箱,这些铁箱是徒弟五日来闭门不出的成果。于是心领神会,他手一挥,强大的气劲将八大铁箱通通送到台上,沉重的力道砸得整个道台轰隆一响,箱子排成整齐的一行,蔚为壮观。
单这一手就让无数人震慑。接着徒弟也一挥袖,八大铁箱齐齐开箱,众人一看,竟是八箱装得满满的书简。徒弟手中结印,书简自动从箱子里飞出,有序地摊开于地。这些书简涵盖百家,数量巨大,每一本都有详细批注,每一摞都有一人高。等徒弟将书简整理好,整个人已经被漂浮的书册团团包围。
半个道台,所有书简形成纵横排列的庞大书阵,书阵直上云霄,气势磅礴。无形的符文将书简一一摊开、分类。徒弟就站在书阵之中,手执一纸一笔,与端坐的慧定大师面面相视。
此时,台下众人已经完全看呆了。不论是近乎仙迹的书阵,还是那密密麻麻的百家道藏,都足以令世人震惊。
徒弟一身素衣道袍,广袖玉冠,书阵中昭昭然如圣者。其彬彬有礼地向慧定大师拱手:论道需引证,在下为此也批注了百家经藏数百,以作辩题之需,望大师勿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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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的书阵一出现,举世皆惊。不说台下,就是台上的慧定大师也微微动容。
慧定大师出身佛门,修为已至元婴,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面前少年不过筑基圆满修为。可如此庞大的书阵至少也得洞虚尊者才能支撑,说明少年修为虽浅,境界却早已超越尊者,实乃大才。
如此,轻慢之心消散,慧定大师念了句佛偈,开始认真论道。
台上二人从道法佛法起源论证,溯及前后八百年事,引用的经卷道藏不下百数。台下有儒门书生听后顿悟,拿出笔墨纸砚一一记录,为这场佛道之论执笔。
柳双不但引用道家经典,还拿出其余诸如法家释学等杂章议论,有时还会将诸多文本对比,校对真伪。慧定大师虽资料收集不如柳双,却奇思巧辩,善于找出矛盾与缺漏,从而证伪。
二人论道最后,皆是惺惺相惜,争锋变少,转而求同存异,互证道法。
台下诸家也听得入神,有时二人遇到疑难之处,更有其余派系加入讨论,共议天地至理。
于是这场佛道之论整整持续了四个时辰,期间百家恭听,难分高低,直到日落西山,柳双与慧定大师才惊觉时限早已过去。
主事太监自也听得入迷,楼阁里的官家也未发话,于是辩论持续了一整天,众人叹服。
柳双首先恭恭敬敬朝慧定大师作揖:大师高见,佛学精湛,先前是小辈狂妄了。此次论道应是大师胜。
慧定大师也捋着胡须感慨:不愧是天衍首徒,三千道藏尽纳于胸,老僧佩服。此次论道你可当第一。
双方都认输,这倒为难了主事太监。他抬首,朝阁楼的官家看去。毕竟论道输赢还得由皇上裁夺。
众人也纷纷望向那处珠帘楼阁,接着,只听楼阁里传出一道威严而低沉的声音:此次论道,佛子以为如何?
却是先问佛子。
众人的目光又聚焦于佛子。
佛子微微颔首:昔日菩提老祖办赛酒会,称谁能在时限内取来世间第一佳酿,谁便夺得头筹。一人取酒,得九天仙酿,世间无双;另一人取酒,得凡间浊酒,无人不尝。二人皆言自己的酒为世间第一佳酿,菩提大笑,封二人为双魁。
佛子说完典故,再不言语。
阁楼上的帝王思索片刻,又看向天衍观:此次论道,天衍观主又以为如何?
却是再问亦尘。
亦尘心道佛子不愧是佛子,典故张口就编。这菩提老祖的故事他在天道藏书里从未见过,佛子哪来的底气说得冠冕堂皇。
然而嘴里说的却截然相反:回陛下,九天仙酿乃世间难得,凡间浊酒亦是情义无双,世间之道在乎心,不分高低,此次论道应为平局。
说完,下意识看了佛子一眼,却见佛子也在看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似暗藏深流。
作者有话要说:
请问八箱书简,怎么做到纵横排列冲破云霄?
柳双:其实我是把书册拆分成一页一页,如果一本一百页,八箱至少八万页。每页纸还有间隔,再组成书阵
第191章界主懵逼记录
佛子与他皆表了态,皇帝也就顺水推舟:好,那就平局。
于是第二场论道尘埃落地,天衍观与佛门一起夺魁。因为时辰已晚,最后的场次留至明天。官家将各宗派安置于湖心小岛,只等明日清晨开启第三轮。
柳双的论道为天衍观大大争了脸面,他高兴,偷偷带着一群小弟子出去喝酒,顺便还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写下徒弟论道第一六字,准备等回去刻在不老渊冰壁上。而反观佛门,安安静静,好像夺不夺魁都只是一叶一菩提,清静自在心。
颜如玉就混在这群僧侣之中,等众僧跟随官家陆续安置歇息,她才悄悄叩开佛子的房门。
姑娘请进。佛子应道。
颜如玉手一缩,下意识将遮容的斗笠压得更低,随后才进门。进门后,只见佛子正将一株红杏插入花瓶,窗外溶溶月色将他的手照得极白。
颜如玉看得一阵恍惚:你怎么知道是我?
佛子一挥袖,桌上的茶盏便飞至颜如玉手中:姑娘此次又是为何而来。
我来给你一样东西。颜如玉一手捧茶杯,一手将一只玉瓶丢给对方,这是天道之子的血。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玉瓶缠绕,控于玉白的掌心。
天道之子?佛子讶异地感知精血中的力量,终于看向颜如玉,此物如何得来?
颜如玉:明日第三轮需拭剑比武,你手中握着他的精血,肯定不会输。
佛子摇头:阴险诡计,吾不接受。
说着指间一弹,将玉瓶送还颜如玉。
颜如玉急了:哎呀,你可知那天衍观主身后是谁?就是前世毁了你的魔头!你若不趁对方羽翼未丰杀了他,难道还等那魔头继续为祸人间?
佛子一顿:月同孤也来了此界?
颜如玉却一喜:你想起那魔头的名字了?
佛子揉揉眉头:化神之后,陆陆续续想起一些前世因果。
颜如玉不禁向前走了几步,又低了低笠檐:那你想起我了吗?
对方迟疑了下:抱歉,还未曾。
原本以为女子会生气,哪知颜如玉却仿佛松了一口气:哦,没事,毕竟我们认识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