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迦望着蓝幽,一双圆眼睛又黑又亮,师父,早饭弄好了。因为鱼粥是咸的,所以点心也是咸的,你尝尝。
蓝幽懒洋洋的答应一声,开始吃早饭。
彼迦则站在一边,看着蓝幽吃,一脸的心满意足。
云梦泽在一旁围观,不由得露出冷笑,彼迦越是痴恋蓝幽,他越是厌烦。
蓝幽吃完早饭,便自去湖边摆弄,云梦泽猜测他大概是在炼毒或是炼药,那湖可能就是他的丹炉。
彼迦默默注视蓝幽一会儿,转到屋子后面去侍弄药田。
云梦泽注意到,彼迦转身的时候,蓝幽转过头看了一眼,那眼神幽深怨尤。
彼迦在药田忙碌一会儿,又开始准备午饭,仍旧是蓝幽吃,他看着。
蓝幽吃完也还是去湖边,彼迦也还是去药田。
云梦泽伸了个懒腰,这日子真的好无聊,感觉比他百年闭关都无聊。
到两人吃过晚饭,无聊才总算告一段落。
蓝幽吃毕饭,便将一个瓷瓶给彼迦,淡淡的说,试试毒性。
彼迦嗯了一声,笑着接过瓷瓶,扒开塞子一饮而尽。
云梦泽微微皱眉,试毒这种事情,随便抓一个人来就是了,为何要找彼迦。可能是又有什么苦衷在里面么?
再看彼迦,两道俊秀的眉毛搅在一起,咬紧牙关,晃了晃,坐到一张凳子上。
蓝幽则拿出一张纸,写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彼迦便开口,说刚刚的感受。
云梦泽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这毒似乎比昨日还弱了,顶多就是个肠穿肚烂。最后彼迦下了结论。
蓝幽看向彼迦,眼神幽暗,没有别的感觉了?
彼迦摇头,笑得十分乖巧。
蓝幽看着彼迦,好半天才起身,将桌上的纸笔一把扫到地上,伸手抓住彼迦,将人按在桌子上。
彼迦看着蓝幽,眼中有一丝恐惧,面上却展露笑容,竟显出几分娇俏。
云梦泽微微蹙眉,心里已经知道这两个人要做什么了。
就在这时,他的头突然尖锐的疼了起来,好像有千万根针突然刺进脑中。
一种无根无缘的暴躁在心口燃烧起来,难以名状的愤怒在胸腔堆积。
他伸手抚摸彼迦的脖子,看着彼迦柔顺的伸出手,解自己的腰带,暴虐在脑海中盘旋。
他收紧五指,死死地捏着彼迦的脖子,好像这样,彼迦就能完全属于他。
这样,彼迦就再也不会看他以外的任何人哪怕一眼。
彼迦痛苦的张着嘴,喊着师父。
那声音真好听,那种濒临死亡的声音,让他觉得浑身酥软,觉得兴奋,觉得颤栗。
可同一时间,也让他清醒。
他正在杀死彼迦。
他猛得挥手,将彼迦甩出去。
彼迦撞在墙上,委顿在墙角。
他看着自己的手,仍旧能感觉到杀戮的愉悦。
他摇晃着后退,踉跄着跑出门。
一直跑到湖边,身体里的力量才喷涌而出,在湖中激起万丈波涛。
他跪在水里喘息,用力的抓着自己的肩膀,感觉恐惧,又感觉无畏。
他已经如此强大,没有人能抵抗他,他为什么要恐惧。
可他居然想要杀死彼迦,杀死生命里唯一的温柔。
他张开嘴,想要嘶吼,想要将心中的暴怒发泄出去,可他一声也发不出。
他只能颤抖着,哭泣着。
如果他死了,就好了。
这样就自由了,邪王鼎无法再控制他。
彼迦也不用再受到折磨,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美丽的风景,可以摆脱他,过自己的生活。
如果他死了,就好了。
云梦泽猛然惊醒,直直的坐起来,一头冷汗津津而下。
刚刚的感觉,他太熟悉了,每次被邪王鼎控制的时候,便是那样的感觉,让他激动却颤栗,让他觉得能掌控一切,却不能掌控自己。
苍白的月光撒在织锦棉被上,将上面繁复的海棠花照得清晰异常,却没有一丝热闹。
一道阴影忽然而至,伴随着蓝幽的声音,真没想到,你居然能跟我梦境相连。
云梦泽缓缓抬头,便见蓝幽站在小屋门口。
蓝幽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赤着脚,因为背光,看不清表情。
云梦泽调整呼吸,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难道我想要做那样的梦么?
为什么不想?你难道还不懂,今日之我,就是明日之你。蓝幽的声音轻微扭曲,似乎带着笑意。
不可能!云梦泽断然否定,甚至不给自己一点思考的时间。
这次蓝幽是真的笑了,那笑声分外的愉悦,你知道什么是邪王鼎真正的力量么?
云梦泽不答,蓝幽也并不期望他答,顿了一下便自顾自说下去,万事万物皆为蝼蚁,生杀予夺随我心意。它不是鼎,他是王。
云梦泽声音平静的说:那又如何?说着,云梦泽看向蓝幽,讥笑一声,我跟你不一样。
蓝幽低低笑了起来:你恐怕不知道,跟邪王鼎签订契约容易,只需要杀死邪王鼎的上一任主人,或者献祭强大的力量。但是真正成为邪王鼎的主人,就必须杀死自己心爱的人。
云梦泽心中巨震,面上却不表,仍旧平静的说,这我倒真的不知道。
知不知道,又如何呢。谁又能做到呢,如果连心爱的人都失去了,那活着又是为了什么?蓝幽的声音极轻,好像只是呢喃。
云梦泽看着蓝幽,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柳成荫能凭那样的修为杀死蓝幽,夺去邪王鼎,原来是因为蓝幽一心求死。
因为他已经无法控制体内的邪王鼎,他连心爱的人都差点下杀手,他已经不再是他自己。
他想以自己的死,放彼迦自由,却不知道,彼迦宁愿用自己的命换他活下去,也不想要他给的所谓自由。
蓝幽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轻笑一声,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好好睡吧,别再陪着我做噩梦了。
蓝幽离开,云梦泽却再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