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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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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宗恢复君位,召来李贤,命左右侍臣离开,问他时政得失。

李贤于是竭力论列锦衣卫官校提人审讯的危害。

皇帝认为他说得对,背地里察验都是实情,因而召见它的长官,申诫了一番。

已搜捕的弋阳王败坏伦常的罪名经查核属虚假的,皇帝又警戒他。

而这时指挥门达、镇抚逯呆恃宠横行,李贤也几次被他们罗织过罪名。

门达四处派遣旗军校官,逯杲又定下程限督促,拿获多的就做头目。

干户黄麟到广西,把御史昊祯抓到卫裹,要了两百多副刑具去,天下来京朝觐的官员许多都被宣布有罪。

逯呆死后,门达兼管镇抚司,罗织指挥使袁彬的罪状,抓来审讯,刑罚五毒交下,仅免一死。

朝廷官员杨璀、李蕃、韩祺、李观、包瑛、张祚、程万锺等人银铛被逮捕,道路上哭诉喊冤的人不计其数。

大约在纪纲被诛杀以后,他的徒众纔稍稍收敛。

到正统时这类人重新张狂起来,天顺末年祸害更烈,朝野人士面面相觑,不能自保。

李贤虽然极言其弊端,也不能挽救了。

镇抚司的职责是审理诉讼案件,最初只设立了一个司,与外卫相等。

洪武十五年,增设北司,而以军匠和诸执掌划归南镇抚司,于是北司专门审理钦犯。

而大案的犯人经过审讯后,就送往法司拟定罪名,不曾备办审判文书。

成化元年纔下令复奏案件时用参酌附言,法司更能牵制判案。

十四年,增铸北司的大印,皇帝命令一切案件不要报告给原卫,就是卫里下达的案件,也径直请示皇上可否,卫使不得参与。

所以镇抚职务虽低,其权力却日渐重大。

起初,锦衣卫监狱由卫管辖,到门达掌管刑讯时,又在城西设置狱舍,拘押犯人,混乱不堪。

门达倒台后,皇帝听取了御史吕洪的意见,拆毁了这些狱舍。

成化十年,都御史李宾说:“锦衣镇抚司多次查获妖书图本,都是些荒诞不经之言。

小民无知,总是被它们迷惑。

请求将其书名全都记录下来,用布告昭示天下,使小民知道害怕和躲避,免得陷入法网,遭受刑罚。”皇帝回复同意。

而侦查事件者的诬告还是不停息。

十三年,逮捕了宁晋人王凤等,诬陷他们同瞎子一起接受妖书,充任伪职,并且诬陷其乡官知县薛方和通判曹鼎与他们合谋,发兵包围了两家,抓住二人严刑拷打,二人被迫自诬服罪。

后来薛方、曹鼎两家多次声明冤情,状子下交法司,经查核弄清了事实,镇抚司官员犯妄报妖言罪,判处斩刑。

皇帝只是告诚不得伤害无辜而已,而不能治他们的罪。

这年,命令锦衣卫副千户昊绶参与镇抚司的刑事审理。

昊绶性格狡猾阴险,依附汪直爬上去。

后来知道官场舆论不容汪直,所以对无罪下狱的文官不再加以拷打,触怒了汪直,被解职。

这时只有卫使朱骥掌握法律平正,处理妖人案件没有冤枉无辜。

皇帝要办罪的犯人下交主管部尸弓,独用小杖拷问,皇帝曾派内使责问,但朱骥不改。

世人因此称道他。

弘治十三年,皇帝诏令法司:“凡是厂卫所送来的囚犯,依公正原则审察,有冤枉的即予以考辨重判,不要拘泥于既成判决。”正德时,卫使石文义与张彩一里一外,作威作福,当时人们称之为刘瑾的左右羽翼。

不过石文义常常陪侍在刘瑾身边,不处理实际事务,办事的是高得林。

刘谨伏法被诛以后,石文义也被诛杀,高得林罢官。

此后是钱宁管事,重新大肆张狂,因叛逆罪被诛杀。

世宗即位后,革去了十六个锦衣传奉官的职务,淘汰了十五个旗军校官,又告谕缉查事件的武官,只探察图谋不轨、妖言、人命和强盗这类重要事件,其它诉讼和京城以外的州县的事,不得参与。

不久,事情多交给镇抚司处理,镇抚舆内侍勾结在一起,心计巧妙符合皇帝心意。

遇上太监崔文不法获利的事情败露,皇帝将此案下达刑部审理,不久又下内旨送到镇抚司。

尚书林俊说:“祖宗当朝时,将案件交给法司,事情无论大小,都让他们公平审理。

自从刘瑾、堡奎掌握大权以后,专门信用镇抚司,玩弄文字、编造冤狱,法纪受到极大的破坏。

改行善政实施教化执法就从今天开始,不宜再因为小事而枉曲法律了。”皇帝不听。

林俊又说:“这条路一开,只怕以后有了大罪,案犯就攀附关系,设法由宫内降旨来免于问罪,这实在是一条通往混乱的路。”御史曹怀也进谏说:“朝廷只信用一个镇抚,那么法司的官署都可以空曹,刑官都成为冗员了。”皇帝都不听。

六年,侍郎张璁等说:“祖宗设置三个法司来纠治官府的邪恶,公平地决断诉讼。

设置束厂、锦衣卫,是用来缉拿盗贼,纠察违法乱纪的人。

建议从现在起,审理贪官冤案还是责成法司来办,如果有徇情枉法的,就让厂卫来监察。

盗贼和违法乱纪的人,还是责成厂卫缉拿,然而也必须送到法司拟定判词。”皇帝下诏按此建议施行。

可是卫司武官到监狱提人仍旧肆无忌惮。

给事中蔡经等人弹劾其弊端,希望皇帝不再派他们去提人。

尚书胡世宁请求采纳他们的意见。

詹事霍韬也说:“诉讼案件交付给三法司就够了,锦衣卫却又来横加阻挠。

过去汉光武帝崇尚名节,宋太祖刑法不加在士大夫身上,而后忠义之士争着为他们献节效命。

士大夫有罪就打入刑徒之中,这是羞辱他们。

犯了大罪,废黜他、诛杀他都可以,便叫武人群起逮捕,揭去帽子脱掉衣裳,套上桎梏。

早上还在清贵之列,晚上就身陷囹圄,刚强雄壮之心,挫损几尽。

等到复核为无罪,就戴上官帽束好腰带,立在朝拜的队伍中。

强悍武夫看着官员指指点点:‘某人,我凌辱过他。

某人,我抓了他,捆了他。

’小人无所顾忌,君子却会由此改变行为。

这就是豪杰产生隐居山林的想法,而变故之后很少有人保持气节的原因。

希望从现在起束厂不再参与朝参仪式,锦衣卫不再主管诉讼审判。

士大夫犯罪、谪贬、撤职和诛杀,不要加以笞打杖责,不上枷锁镰铐,以便培养廉耻之心,振作精神,激励气节。”皇帝认为霍韬在职权之外乱说,不釆纳他的意见。

按照祖宗制度,每当朝会的时候,厂卫长官率领下属和校尉五百名,列队侍立在奉天门下纠察礼仪。

凡是不合礼仪的人,立即剥下他的衣服,取去官帽,抓起来关进镇抚司监狱,杖责之后予以释放,所以霍韬说到这些事。

等到万历年问,朝仪有过失的官员纔不关进监狱了,只罚扣他的俸禄而已。

世宗讨厌张鹤龄和张延龄,为非作歹的刘柬山等人于是诬告二人有邪毒诅咒行为。

皇帝大怒,把二人关进钦犯监狱,刘束山趁势株连牵引自己平素不喜欢的人。

卫使王佐打探到实情,根据诬罔律条反坐刘束山罪。

王佐于是枷刘束山等人于阙门之外,不到十天,这帮人全部死亡。

人们将王佐和牟斌相比。

牟斌是弘治年间的指挥。

李梦阳弹劾张延龄兄弟犯法之事,关进监狱,牟斌比附轻罪处理,使其得以免死。

世宗中期,卫使陆炳作恶,与严嵩朋比为奸,而倾轧夏言。

然而皇帝多次制造大案件,陆炳又常保全了他们,所以士大夫并不怨恨陆炳。

万历年问,提意见和触忤矿税宦官的臣子,都打入钦犯监狱。

刑科给事中杨应文说:“被逮捕的监察主管郡守县令和平民有一百五十多人,虽然已经拷问,还没有送到法司定罪。

监狱禁闭森严,水火不入,疫疾毒疠之气,充斥牢房。”卫使骆思恭也说:“每年举行熟审,时间都在个满以前。

现在两年没有举行热审了,镇抚司监狱里的犯人将近两百个,多抛掷瓦片发泄冤气。”镇抚司陆逵也报告:“监狱里的囚犯心怀怨恨,有的拿jj剁了自己的手指头。”皇帝一律不予回应。

不过这时候告人隐私的风潮已经衰减,被拘捕的大臣不多。

万历末年,抓捕诸臣的政策稍宽,锦衣卫监狱渐渐空虚了。

旦尔耕、许显纯在熹宗时当魏忠贤的义子,其死党孙云鹤、杨寰、崔应元辅助他们,拷打杨涟、左光斗这些人。

犯贪脏罪的立定期限按规定交款,两天为一个期限,交款不按期限的,受全刑。

所谓全刑即上枷械,上镰,棍击,拶指和上夹棍。

五毒俱全,受刑者呼号之声沸天,血肉溃烂,辗转求死而不得。

许显纯则叱咤如常,若无其事,然而必须依魏忠贤的指令行事,魏忠贤所派遣的听记之人未到,许显纯不敢审讯。

一天晚上,叫囚犯们分开到不同监房住宿。

于是狱卒说:“今天晚上有人该壁挺了。”壁挺,狱中指死亡。

第二天,杨涟被处死,左光斗等都按次序被锁住头颅拉死。

每一个人死后,都停放几天,纔用苇席裹尸抬出牢门,蛆虫把尸体都蛀烂了。

狱中事件隐秘,囚徒家属甚至连亲人死亡的日子都不知道。

庄烈帝擒拿诛杀魏忠贤逆党时,冤死者的家属后人望着狱门呼天抢地哀号,写祭文来祭奠。

皇帝听了也哀戚。

自从刘瑾始创戴立枷以后,锦衣卫监狱经常使用它。

神宗时,御史朱应毂详陈其惨状,请求废除,皇帝不听从。

到了魏忠贤手上,更制造大枷,又设了断脊、断指、刺心的酷刑。

庄烈帝问左右近臣:“为什么要创制立枷?”王体干回答:“用来惩罪大奸大恶而已。”皇帝面有愁容地说:“虽然如此,到底还是可怜。”魏忠贤为之有所畏惧。

柬厂的祸害,到魏忠贤时达到极点。

然丽厂卫没有不互相勾结的,案情的轻重,厂能从官内得到消息。

而外廷有抵触不合的案子,锦衣卫就由东西两司房搜访缉拿,北司严刑拷问,罪状罗织周密,然后纔送交法司。

即使是东厂抓捕的人,也必须移交给镇抚司再审讯,然后刑部纔拟定判决。

因而厂的势力强大,锦衣卫就依附于厂;厂的势力稍弱,卫就反过来盛气凌厂。

陆炳缉拿司礼李彬和东厂马广隐秘之事,都问成死罪,因为陆炳深得内阁严嵩的心意。

后来宦官的势力越来越强盛,内阁势力日渐削弱,阁臣反而比厂的地位低下,而卫使没有不争相趋附厂官,甘心为其奴仆。

锦衣卫人员有功升迁授勋卫、任子、科目、功升,共四种。

嘉靖以前,文臣子弟多不屑于充任锦衣卫。

万历初年,刘守有以名臣子弟的身份主持锦衣卫,此后文官子弟都乐于在卫裹任职。

士大夫与他们交往,案子紧急时,多依靠他们的力量。

刘守有的儿子刘承禧和昊孟明就是其中最有名的。

庄烈帝对群下多疑,王德化掌管束厂以惨毒峻刻辅佐他。

昊孟明掌管卫印,不时有所宽纵,但是观望东厂的脸色,不敢违抗。

而镇抚梁清宏和乔可用朋比为奸。

凡是缙绅之家,总有几个人来往,会留下把柄。

所以通常很晚纔起床,早早就关大门,不敢两人在一起对谈。

旗军校官临门如同遭大盗抢劫,官员就是窝藏赃物的囊橐,钱财均分。

京城中有奸细潜入,那些做工的人和贩卖的人私下被流寇派遣,没有一个举发,而高门富豪局促不安,没有宁日。

那些狡黠的歹徒恣意请托人办事,稍有连逆,就捏造事实诬陷,罗织罪名,摘取片言只字,就可以株连达十几个人。

姜垛、熊开元下狱后,皇帝谕令掌卫骆养性悄悄杀了他们。

骆养性将皇帝的指令泄露了出来,并说:“这两个臣子应当处死的话,应交付给有关部门,写出他们的罪行,使天下人明白。

假若秘密派臣去杀了他们,天下人和后世会说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主?”适逢大臣们也多替姜垛等人说好话,于是二人得以长囚狱中。

这是骆养性值得称道的地方,可是在其它事情上,骆养性也多有肆虐。

锦衣卫旧例有论功行赏,只有缉拿圆谋反叛的人有赏。

后来假冒滥赏无度,所报的功一百个没有一个是真的。

官吏百姓困苦重重,而厂卫上奏请求要什么就给什么。

隆庆初年,给事中欧阳一敬极力陈述这种做法的弊病,说:“侦缉事件的官校,其势力容易办,而又各按类计算其拿获立功的次数,作为升等授勋的根据。

那磨凭着可以达到的权势,邀必然获得的功勋,屈人利己,什么不能做出来?有的在强盗自首免罪之后,故意命令强盗多多牵连平民来充数;有的囊括人家家产说是强盗的赃物,裹挟市井豪强作为人证;有的暗地里伪造图书,携带在身上假造妖书批语,用妖言假印的律条诬陷别人;有的根据姓名相似,不清不楚地就把人抓起来;父亲诉说儿子孝顺,反而判其儿子忤逆之罪。

所以谁家被缉访,俗言叫刬,毒害之烈由此可知。

请求从今以后定下制度,机密和重要的事情,关系到宪令大典,厂卫依惯例上奏请求。

那些案情不明,尚未审议的,一定要等法司详拟出判状以后,方给记功。

仍救命兵部和刑部查问明白,再请求皇上下旨予以升赏。

缉拿了人来而未能立案的,不准假冒破案以求升赏。

至于其它诉讼案件,一概不得插手,以免侵犯司法部门的事务。

若案子不能成立,而锦衣卫官校和镇抚司将人拷打成重伤,乃至死亡,允许司法机关查治。

法司若纵容隐瞒附和,则听凭科道官参与查验。

像这样则功劳一定会核实,缉访的材料一定会合乎事实,而冤枉无辜和滥施刑法就可以杜绝了。”当时皇帝不能采用他的建议。

宦官同法司一起审录罪囚,始于正统六年,皇帝命令何文渊、王文审理行在所的疑案,叫他们与宦官兴安一同进行。

周忱、郭瑾到南京去审案,皇帝敕命也这样做。

当时虽然还没有定出五年一次大审的制度,而南北两京的宦官得以参与三法司的审判案件。

景泰六年,皇帝命令太监王诚会同三法司复审北京的罪案,未审南京罪案的原因,是发生了天灾而创例。

成化八年,皇帝命令司礼太监王高、少监宋文毅到两京参加会审,而各省派遣恤刑使的任务,也在这年定下来。

十七年辛卯,命令太监怀恩同法司一起审录罪囚。

此后审录一定耍在丙年和辛年进行。

弘治九年,不派宦官参与审案。

十三年,因为给事中丘俊进言,又命令太监参加会审。

凡是会审之时,太监带着皇帝的敕令在大理寺张开黄盖,搭一个三尺高的台子,自己坐在中间,三法司的官员们坐在左右两边,御史、郎中以下的官员捧着案牍站在那里,唯唯诺诺,小心谨慎地奔走效劳。

三法司检查已定的案子,如果有量刑出入轻重不当,一律看宦官的旨意行事,不敢违抗。

成化时,会审有一案,弟弟帮助其兄斗殴,杀死了人,太监黄赐想减刑处理。

尚书陆瑜等人坚持不同意见,黄赐说:“同室的人相斗,尚且披着头发戴上帽子去解救,何况兄弟呢?”陆瑜等人不敢驳难,终于枉法判决。

万历三十四年大审,御史曹学程因为向皇帝进言而久久拘押在狱中,群臣请求宽赦他,皇帝统统不允许。

刑部侍郎沈应文代理尚书之职,联合都察院和大理寺的长官,写书面意见送到太监陈矩手上,请求他饶恕曹学程的罪过。

然后会审,案子判定后,署名同奏。

陈矩又私下启禀皇上,说曹学程的母亲年老值得关怀。

皇上终于松动,释放了曹学程。

这件事情很好,而可见太监的权力达到如此地步。

锦衣卫的卫使也能参加法司在午门外进行的审讯,以及秋后承天门外的会审,但是不参加大审。

每年处决犯人后,用图文将每个囚犯的罪状张布在锦衣卫的外墙上,叫人们观看反省。

奉诏命复审过犯人的宦官,死了以后其墓殿上要画上壁画,图中太监坐北朝南,旁边是司法机关的堂上官员,以及御史和刑部郎领着囚犯鞠躺听命的情况,以为荣耀昭示后世。

成化二年,命令宦官监斩强盗宋全。

嘉靖年间,宦官犯法,诏令免于逮捕审讯,只下交给司礼监处理。

刑部尚书林俊说:“宫府是一体的,宫中宦官犯法,应下交司法机关审判,验明其罪并公正处理,不应当废弃了祖宗的制度。”皇帝不听。

按照太祖的制度,宦官不得识字、干预政务,祇不过充任宫中扫除之役而已。

洪武末年焚烧了锦衣卫的刑具,大概是表示永不再用。

而成祖违反了这个规定,终于给子孙留下大祸患,君子为此而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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