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捏着那枚戒指看了会儿,萧玖便从里间走了出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在钟朔面前穿正式的男装。
院子里热,萧玖也穿的薄些,只在内衫外面套了层华贵轻盈的龙绡,他又生得凤目长眉,即便是眉宇间威严重些,在身后窗外渺渺雾气的映衬下也仿佛是层峦叠嶂中出来的仙人道长。
钟朔还捏着戒指,又看呆了,不得不说,萧玖此人的皮相才是最初吸引钟朔的地方,长得甚合他心意,钟驸马到底年轻,轻易就叫美貌给唬住了。
萧玖提了衣摆坐在他身侧,从他手中拿过戒指轻轻给他戴上,不大不小,正契合他中指,萧玖执着他的手左右看了看才放下。
钟朔有些沉不住气,看着他英俊的侧脸问道:殿下,这戒指可是什么要紧之物?
萧玖逗他道:自然要紧,你夫人送的都是要紧之物。
钟朔道:那为夫便好好戴着了?
见他对答如流,萧玖有些失望,这戒指也算要紧,你平日里戴在手上,若有紧急之事时,我的人任你差遣。
萧玖这个我的人指的大约就是他现下手下所有的人了,他活在杀机四伏的宫里,好不容易收的人说给他用就给他用了,钟朔甚至有些惶恐,这是萧玖沉甸甸的心意,钟朔想还给他,萧玖马上道:我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若你不要,丢进泉里也就罢了。
萧玖说的坚决,钟朔只得放弃。
只是,日日监督的汤药,第一次带人的温泉,这样贵重的戒指,往日或轻或重的撩拨,钟朔没法不多想了,在战场上,他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与判断,此时却怎么也不敢往深处想萧玖的用意,他不怕萧玖做这些是为了笼络他,天底下便没有主子这样笼络属下的,可心底隐隐呼之欲出的声音却被自己死死地压住。
来日事成,萧玖是要娶妻的。
他不能碍他前途。
他收敛好自己的情绪不让萧玖察觉,道:殿下厚恩,臣无以为报。
北宁,你我之间,还需如此么?萧玖不大开心。
钟朔只得哄了他两句,而后跟他说起了别的,萧玖又高兴起来,说他不必谢,君臣之间本当如此。
此时惜文已经放置好带过来的物品,进来问要不要摆饭。
坐了半天马车,身上不松快,肚子也饿了,萧玖便让惜文传人送饭。
钟朔悄悄把绣着精致芍药的锦囊收好,抬眼就见一个个木盘托着菜品顺着水渠流向他们所在的屋子。
他们的住处在泉水中央,水渠绕行而过,外间修了木台子,刚好临着水渠,木台上设有小几座椅等,可用饭饮茶,雾气缭绕间,很是有趣。
钟朔与萧玖一个个捞了盘子上来放在小几上,两人对坐用饭,萧玖用饭也不消停,叽叽喳喳说着,钟朔便笑着听,时不时回应一两句。
吃完饭,惜文进来收拾了碗筷,萧玖抻了抻腰身,有些疲乏,钟朔便随他一同去里间休息,悉心给他按揉额头,萧玖大约是真累了,不多时便睡沉了。
钟朔也乏了,只是并无睡意,他躺在萧玖身侧光明正大看他挺直的鼻梁,眼尾迤逦而出的弧度,手上摩挲着刚得的戒指,细细摸着戒指身上的花纹,想了许多不曾想过的事。
第21章溜了溜了
萧玖醒来时天色已擦黑,钟朔正拿着床头的流苏观察。
萧玖笑道:你怎么醒得这样早?
钟朔道:臣睡眠少些,一会儿便醒了。
萧玖拉着他起身,两人洗漱过后换了衣物,进了院子里泡温泉。
钟朔以前曾听闻泡温泉身上不能戴银饰等物,特意将手上的戒指摘了下来,小心放在岸边的木桌上,方才下了水。
他与萧玖并肩坐在池中。
热水蒸腾的雾气袅袅而上,彼此面容都有些模糊。
钟朔紧了紧腰间的系带,确保不会散开失态,旁边的萧玖却一把解了系带,把湿透的上衣脱下来丢在了池边。
钟朔:!
萧玖舒缓道:穿着衣物果真难受,还是这样舒服些。
他一身肌肤细腻白皙,偏偏肌肉紧实,腹部的沟壑也明明白白,钟朔一瞬间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萧玖悄悄试探地把手伸向钟朔的上衣,试图装作不小心给他扯掉。
钟朔面无表情拿开他的手,殿下,请自重。
萧玖委屈道:北宁不觉得不舒服么?来,脱了吧,我给你捏捏肩?
钟朔道:殿下,臣不觉得难受,殿下自己脱即可。
萧玖察觉他语气坚决,只得收回手,改成趴在钟朔肩上,嘟嘴道:北宁,此处无人,喊我芫芫好不好?
钟朔觉得,不好。
萧玖不依不饶,他只得答应在庄子里的几天都喊芫芫,萧玖才作罢。
萧玖仍旧趴在他肩上,钟朔紧张了一会儿,想把他拎下去,又舍不得他趴在自己肩上的感觉,挣扎了一会儿后,他道:芫芫,你饿吗?我去拿些瓜果?
萧玖摇了摇头,适时坐回远处,道:睡前用过饭,此时还不饿,你坐着别动,多泡会儿,对身体有好处。
钟朔嗯一声,随即沉默。
萧玖越来越拿不准钟朔。
自从他入钟府,钟朔便对他极好,凡事都由着他,他说什么是什么,尽全力办好他交代的事,从不出差错,有时言行暧昧,有时又正直严肃,他先前猜测钟朔心系于他,后来又实在想不出到底钟朔是何时看上他的,怕他喜欢的是雍穆不是萧玖。
现下倒是怕他根本不喜欢自己,只是碍于君臣之礼才待他好。
萧玖愁肠百结,钟朔反省自我,两人便如此过了三日,启程回京时才各自松了一口气。
回钟府后,两人同床异梦,时间过得煎熬且漫长,仿佛闹了不和的夫妇。
终于捱到了去临邺那一日。
十月初一,宜出行。
余氏早几天便开始带着人收拾,想着一去便是三年,那地儿又苦寒的,萧玖定然受不了,钟朔也不好说,于是能带的都给带上,拾掇好后加上萧玖的东西整整塞满了二十辆马车。
钟朔看着自己被塞在角落里的箱子这便是他所有行头,孤零零的,有些可怜,又看看正拉着萧玖嘱咐的余氏,默默把剑交给松竹,去跟钟寒江说话。
钟寒江见钟朔收拾停当,挺拔如松的样子不禁欣慰,他道:我儿已十九了,此去,钟家便全仰仗你,你放心为殿下,京中有为父照看。
钟朔抱拳一礼,父亲多费心,必要时候定要保全自身,莫要涉险。
钟寒江道:好,为父记得了,临邺情势复杂,想必殿下也有些准备,你去了务必小心行事。,他犹豫了下,又道:这些时日,为父也看到了,你与殿下,唉,你与殿下若是真心,为父也不说反对,只是你自己得拎得清,为人臣者,须得自知。
他目光满是遗憾,钟朔没头没脑听得这一句,正中心事。为人臣,自知为上,只是钟寒江似乎误会了什么
钟朔道:谢父亲,儿子明白。
你明白就好,去与你母亲说几句话罢,她伤心了许久。
钟朔再拜,算是正式拜别钟寒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