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重突然抬起眼,盯着陶姜,缓缓的道:若是心属一人,可随时而转,老师又怎会孤苦半生?
陶姜瞬间一滞,转身便要回房。谢重一步上前,从后面抱住了他。
陶姜的声音冰冷起来,道:果然恶习难改。
谢重道:老师乃我心中唯一挚爱,今日此举,乃是最后一次,老师念在我多年朝思暮想,就容我这一弹指的无礼罢。
陶姜似乎感到有滴滴温热,顺着他的耳廓流淌下来,钻入了自己包裹严密的脖颈,便没有做声,也没有反抗。
只是背后之人,渐渐的从蓦然落泪,变成了轻声呜咽,有愈发加剧之态,陶姜心中百转千回,也许是自己的命运不济,惹的身边之人,也都没有善终。
自己的爱人相龙,为了助自己安身立命,惨死狱中。当年帮助自己走出困境的谢安,最终被朝廷所疑,病死榻上。闻记老板也是因为相助自己而身死,甚至连闻记书社也消亡在世。连帮助自己掩盖身份的内使都惨遭他人毒手。
如今爱慕自己的人,却多年受到内心的垂问与折磨,为了自己,终身未娶,却也得不到半分回应,确实可怜。
这样想着,他缓缓转过了身,将哭泣之人搂入了怀中,道:是为师不好,师父此生只能不负一人,早已选定了人,只能有负于你了。今生相欠,来世再报。
怀中之人点点头道:师父,我想你。
好一副师慈徒孝的感人场面,本以为一切执念都会随这呜咽之声消散的干干净净,却有一人,在暗中露出了餍足的微笑,他深深的吸着老师身上的味道,心中一万次抚过怀抱之人的全身,任泪水汩汩流下,笑晏如花。
第54章
东海余孽再一次销声匿迹,顾恺之将军便撤出徐州,赶赴荆州复命,桓玄见顾将军并未接陶姜先生回来,很是惊奇,不过既然他是谢重的老师,想必要与爱徒商量徐州之事,便没有多问。
近日边境无犯,顾将军便不必再快马加鞭赶回,桓玄想留将军在南郡多驻留些时日,商讨之后再相定夺。
封尚在书房中跺来跺去,一边长吁短叹,一边转着圈,晃的桓玄好不心烦。
桓玄道:当初你不是对建康之人甚是恐慌么?
封尚道:如今又怎能一样呢?
桓玄笑了,道:如今有何分别?
封尚似乎被问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桓玄又道:片叶不沾身的封公子这是春心萌动了?
封尚正要大吼以示清白,这时,内使挑帘,谢珝进来了,他立刻人也不晃了,声也低了,变得乖顺非常。
桓玄脸上不自觉的带着笑意,迎了上来,与谢珝低低的说着话,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书案边,坐定,桓玄便主动为谢珝铺纸研磨。
谢珝写道:建康城如今一切安好,封公子莫要惦记城中之人,如今最为安全的莫过于建康与南郡,反而徐州之事,有些棘手。
桓玄道:我也是这么说,可是封二公子,这次是动了真情了,如何也听不进去。
封尚连忙去看谢珝的脸色,道:一派胡言,旧友而已,自然惦记。在建康之时,受娘子照顾颇多,怎可弃之枉顾。
桓玄道:娘子?叫的如此亲切,还说只是旧友?
封尚道:我不与你说,我与珝公子说。
谢珝抬头看看封尚,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安心。
又写道:如今顾将军驻扎城外,有何调派?
桓玄道:此事我正想与彖之商议。
封尚有些不满,插言道:为何不与我商议?
桓玄道:你心中除了那娘子还有他人?
封尚不张口,暗暗瞟着谢珝。
谢珝写道:顾将军此次居功甚伟,应好好犒赏,只是那刘牢之如今凭借自己两次大败孙恩,十分猖狂,下一步怕是向朝廷要挟更多封地,我们要有所准备。如此顾将军,暂时不要回军,可以再兴讨贼之名,回守徐州占据要地,以防生变。
桓玄点点头,想着谢珝真是有颗七窍玲珑心,既能参透天机,又能商议要务。此生此世,他桓敬道究竟何德何能,可以让彖之陪在他身侧啊!
想是这般的思虑让眼中带上了灼热,谢珝突然抬头,与他那会说话的眼神对了个正着,两人不禁心中都是一动。
封尚哪里能体会二人那些小动作,出言打断道:如今司马尚之、刘牢之还有孙恩,都想趁机攻破建康,推翻道子的权势。我越想越觉得妙音该来南郡避祸。
桓玄道:那不如你亲自去京口接她一接罢。
封尚道:我多次写书信前往,只是她不允啊!
桓玄笑着道:哦~原来是一厢情愿。
封尚又一时语塞,半天不知如何开口,哀怨的望向谢珝。
谢珝写道:司马道子根深蒂固,并不是几个武夫可以辖制的,除非天下的兵马联合揭竿,不然这棵大树不会倒,妙音娘子深知朝中变换,不会只身犯险的。
封尚又点了点头道:珝公子言之有理。
谢珝又写道:封公子惦念佳人之情,真是令谢珝羡慕。
一句话写完,桓玄笑的开了花,封尚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印象中谢珝很少开玩笑,万事万物都是置之不理,没有到刀尖上,脖子都不会动一下,此时将玩笑写出,更是令封尚无话可说,毫无还嘴的余地。
不过桓玄大笑之后,一只手按在了谢珝执笔的手上,轻轻道了句:彖之有我。
顿时间,封尚觉得这间书房,再次变成了当年游山玩水时的马车,他真是一秒都呆不下去,刚想夺门而逃,小童端着谢珝的药膳汤进了书房。
谢珝自战场上回来后,一直纤瘦的令人心疼,于是桓玄每日要厨房炖药膳为他滋补。自从顾将军从陶姜先生身边带回了小童,药膳的一应相关准备都交到了他手中。
童儿回来了,封尚便不急着走了,望着那小背影,目光生辉。见桓玄接过汤盅,小童一时无事,便喊他过来。
封尚许久未见这小家伙,不自觉便想丈量下他的身高,可是无论从哪看去,这孩子竟然分毫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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