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与师兄相比,调皮捣蛋让人不放心,但本性依然很像他。他轻声道,我将你带在身边,只是是怕师兄神智混乱时会伤了你罢了。
我从未怀疑你的品性。无论外人怎样说你,你背上怎样的罪名,我都会义无反顾地相信你,救你。
赵雪寒弯起手指,将本命牌攥在手心中。沉默许久后,他望着杜苏木,眨了眨睛。那本命牌在他手中燃起一股淡蓝色的火焰,瞬间便化为灰烬。
杜苏木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赵雪寒拍了拍手,将手中的木炭灰扔掉。
我怎么看,都觉得你是在自我赎罪。他道,倒也不必如此。
既然赵青阳已经不在了,你也不知他恨不恨你,再去想也没什么用处。赵雪寒抬起了嘴角,至少我知道自己没有多少得癔症的可能了,倒是放心了不少。
他转身,推门便要往屋中走。
小寒。杜苏木不禁叫了一声赵雪寒的名字。
这不是赎罪。他道,我与你相处数十年。你早已是我的亲人了。
赵雪寒的背影静止了瞬间。杜苏木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亮之后,便与我和严珂一起回家。他轻声道,白龙派的事,很快便能解决了。
赵雪寒轻笑了一声,回身望向杜苏木。他那双紫色的眸子中,极其少见地含了许多忧伤的神色。
我已经回不去了。他低声道,抬起手,在空中打了一声响指。顿时天边的魔兽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咆哮。
我是魔尊。他垂下眼,睫羽盖住了眼中的表情,天亮之后,三界内一定会得到消息。若跟你回去,净明派的处境必然会十分难堪。
他抬眼望着杜苏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如何?他侧首,虽然笑着,眼角却有几分落寞,你这个儿子,是不是很有出息?
小寒杜苏木还想要说什么,赵雪寒却摇摇头。他伸手,将身后的门推开。
你带他走罢。他道。
杜苏木从打开的门扉看到房间中时,不由得怔了一下。严珂不知何时已经化为人形。门外涌入的晨曦光芒,在他身上罩了一层模模糊糊的雾气。
杜苏木轻轻地眨了眨眼。站在他面前,带着晨光的严珂,似一尊玉雕一般,纯净清冷,令他有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
严珂站在桌边,淡蓝的眸子茫然地打量着房间。见到杜苏木,神色突然明朗起来,快步走到杜苏木面前。
然而面对杜苏木时,他突然做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随即伸出手,在杜苏木的头顶比划了一下。
奇怪。严珂喃喃道,怎么变小了。随即轻轻侧了侧头。
这里不是你的房间。他道,又微微抿起了嘴。
我醒来,见不到你的人。严珂小声说,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杜苏木有些茫然。严珂的行为虽然令人不解,却又让他莫名地怀念。仿佛曾经几十年前有过相似的场景。
严珂见杜苏木不回答,表情逐渐变得疑惑。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赵雪寒身上,浅蓝的眸子顿时闪过一丝警惕。
他是谁?严珂问杜苏木。
杜苏木呆愣片刻,顿时意识到严珂的灵识被咒术所伤,可能并未完全恢复。
他是赵雪寒。他答道。
赵雪寒?严珂眉头锁起。他不是这幅模样。
那应当是那副模样?杜苏木犹豫片刻,轻声问道。
赵雪寒更小些。严珂思索片刻,道,并且,之前你说他犯错,会在山背的洞中反思。不能被人看到。
是。无数记忆的碎片在杜苏木脑海中闪过,终于搜寻到这个场景的碎片。
少年时赵雪寒被他带回净明派,关在山洞里。那是几十年前,严珂第一次跟他回家的时候的事。
严珂他的记忆,因为咒术的原因,丢失了许多。那些漫长而短暂的,他与严珂相处的日子。严珂全都不记得了。
意识到这点,杜苏木不禁咬住了嘴唇,心中涌起一股酸涩之感。
赵雪寒在杜苏木身后,轻轻吐出一口气。看来他的灵识受损,记忆回到刚回净明派的那一晚了。他在杜苏木耳边轻声道。
杜苏木点了点头。你先回避一下。他低声道,我来解决。
赵雪寒有些担忧地望了杜苏木一眼,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退出了房间。随着关门的一声轻响。杜苏木犹豫了片刻,缓缓地拉起严珂的手。
这个动作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严珂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异样,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在不久之前,杜苏木是如何拒绝自己的接触的。
杜苏木心中五味杂陈。他隐约记得严珂刚回到净明派那一晚,在自己房间中,对自己说的话。
那时还是个孩子的严珂,好像第一次吻了他,并说这是对他的回报。
杜苏木心中的酸涩又浮到了眼眶之中。他垂首,想躲过面前严珂的目光,脸颊上却落下一片冰凉的触感。
你看上去很累。严珂认真地注视着他,用指尖轻轻地触摸着杜苏木的眼角,冰蓝的眼中填满了他的影子,怎么了?
杜苏木摇摇头,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黎明的天光顺着门窗的缝隙照进了漆黑的房屋中。二人久久沉默着。
定情信物是什么?严珂十分唐突地开了口。
杜苏木愣住了。回忆顿时如潮水一般在脑海中渐渐明晰。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般说不出话来。
严珂注视了他片刻,见他不回答,微微皱眉。
出什么事了。他问。
没什么。杜苏木掩饰道,声音有些嘶哑。他感到自己心中仿佛有一道防线即将随着严珂的问题崩溃,却又不得不继续进行,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你对赵雪寒说元神是定情信物。严珂坦然道,你将元神给了我,我应该拿相等的东西交换。但我
他犹豫了片刻,随即微微俯身,在杜苏木的脸颊上,轻轻地,快速地,落下了一个冰凉的吻。
我不知道拿什么回报你。他低声道,刚刚赵雪寒用这样的方式感谢你了。
我也可以这样做吗?
杜苏木怔怔地望着严珂。严珂也望着他。青玉剑的眼中如此纯粹,没有一点杂质。
他胸膛中一直悬吊着的酸涩突然迸发开来,痛苦顿时无穷无尽地席卷而至。
定情信物他低声道,声音却因为难过而哽咽,是给爱人的东西。
你不必给我。
但我喜欢你。严珂果断道。他神色不变,没有丝毫迟疑。仿佛这答案就刻在他那青玉做的剑刃之上。
杜苏木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他咬紧了牙关,痛苦地想。
我对他本来便是师徒与养父子的关系。终究不该有这种念头。杜苏木心中如此想,却不由自主地握住严珂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