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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外旧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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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副将一瞬间都围上来,手背靠上刀剑。

他们的主人宽厚温和,但他们的职责可是保护任渊安全。

任渊忽然反手抓住孩子的肩。

“这东西哪里来的!”

孩子颈口挂着一条草绳。绳上半片弯形金属片,雕作卧虎,黑底金字,虎符!

这虎符是阳文,天下只四块,分别在任渊、澹台从修、夏侯勒、燕翩手中。

而与之相对的阴文虎符则封存宫中,皇帝掌管。

任渊一把摘下孩子颈中虎符,翻转过来,在虎尾内侧雕了一字。

“修”

彼时年少。

瀚海苍茫月下,对坐饮酒。

“我给你雕个印章。”

“我要印章做什么!”

任渊抬头一笑,少年的眼眉暗带桃花,是一张天真明朗的长相:“你不是要建功立业,名扬天下吗?你不是要统军百万,所向披靡吗?哪有当将军的没印章?”

“那,”白衣少年澹台从修轻轻仰首,一口干尽杯中酒“就纂刻一‘修’字。”

“这东西哪里来的?”

孩子怯怯伸手,指向花覃林深处。

“我只是看着好看,捡过来玩”

能调动百万大军的虎符,对孩童来说,只是好看的装饰品而已。

那里伏尸数十,有一信使,手持长剑,身中箭矢无数而战死在那里。周围魔物尸体层叠。

澹台从修,你就算一信使部下,也是绝世好手。

任渊默默从信使怀中摸出一封信件。

孩子一路跟着他,再后面是四名副将,忧心忡忡。

“我,我爹妈都死了”

孩子低着头,眼角偷偷瞄着任渊。这人看起来不凶残,不冷酷,不苛刻。他带着食物,跟着他,能活下来吗?

“我没有地方去。”

任渊低头看那封信,耳边孩子依然在说话。

“我从洛川道往南走,一直走一直走,沿途都是西陆的军队,见人就杀,一开始还有一些穿毛皮盔甲的人来听说是洛川军,可他们不救我们,只把我们的钱抢走。后来我们走到平衍坡,从南边来了一支军队,很强的军队,穿修身的战衣,拿长剑。很厉害很厉害,追赶我们的西陆军都被赶跑了”

任渊默默地听,想着那支军队的样子。

深蓝色的战衣,皮革腰带,特制的悬挂长剑的暗括。

盔甲轻便坚固,他当然知道这些。

数十年前他们有心设计各式武器与盔甲。他们结伴游战天下,于莲池遇到墨家巨子墨夜,那时候墨夜年不过十五,随手点点画画,便替他们各设计出装备数身。

如今任氏铁军与澹台家剑武士所穿战甲,多半源于那时代的设计。

孩子犹自说话:“可后来他们忽然全部撤走,向南走了我们哭着要他们留下来保护我们,可是没有人理我们。我没有家,没有认识的人刚才我在想,自己没有地方去,只能饿死在这里”

任渊低头看那信件,忽然双手一揉,信纸化作片片,从他手中四散。

似蝴蝶乱飞。

他伸手抚胸,仿佛那里深深中了一剑。

孩子吓了一跳,闭嘴抬头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脸色这么难看!

任渊手指轻轻颤抖,他身后只有四个人。他面前是无穷无尽的西陆大地,而这次没有兄弟知己站在他身边。

九妹死在剑门。七弟不知所终。二哥在二十年前孤军奋战,战至双目失明,手中长刀依然挥舞不停,直到力尽而亡。

人间寥落。身边更有何人!

澹台从修,为何要将任氏逼到如此地步!

只因听说他任渊要带兵前往西陆,便连夜虎符调动救难的澹台家剑武士,一夜之间撤出西陆!

任渊慢慢笑了。

几十年时间,流波平原也没有什么改变。

只是这花覃林,从一片幼嫩桦林,成长为怪木横生的奇诡土地。

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上马。”他对身后的副将挥手。

在马上他俯下身,将干粮袋子交给那个孩子。

“我不能带你走。”他温和地说“救一人不能救天下。你且向南,寻找没有战乱的土地。而我将向北,替你们挡住虎狼的利爪。”

那孩子懵然不知所以,只见这几个人跳上马去,扬鞭跃马冲向西北。残阳正红艳如血自西而下,一瞬间,那人身影仿佛金铁雕塑,直落入他眼中。

很多年后他依然会想起这个形象。

那苍茫的西陆大地就在视野镜头展开。

而有人跃马北上,残照如血,天地一孤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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