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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五天地一逆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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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

静得连尘埃落地都留声。

就好像完全没有生命的气息一样。

任桓之的心,好像被悬在空中,迟迟不能落地。

然后他的眼睛习惯了黑暗,隐隐绰绰,看出室内诸般器物的轮廓。

他以为走了很远,却原来从门口到他所站立的地方,不过数尺。

前面再过数尺,就是一张大床,旁边案几之上隐约都是药材,气味十分刺鼻。

这药味后来总与死亡关联在一起,只是如今的任桓之犹未体会。

然后在床上的暗影中,他看出了澹台名的轮廓。

依然是那么骄傲的侧影。

鼻子高高耸起来,眉眼深深陷下去。

却给人一种全不存在的感觉。

任桓之摸到床头,床上的澹台名忽然问:“谁?”

任桓之道:“我。”

澹台名沉默下去。

任桓之心感不安,强颜笑道:“几天不见,我的声音听不出来吗?”

澹台名依然沉默。

任桓之摸到床头案几上的油灯,又摸着旁边的火石,轻轻一撞正要打亮,沉默着的澹台名忽然说:“别点。”

任桓之愕然,手中的火石那一撞的火花,却已瞬间照亮了黑暗。

这一瞬间已足够他看清床上的人!

眼前的人,无限憔悴,原本修长高大的身躯在床上竟如一把枯骨。

仿佛在炼狱里淬炼过,煎熬过,险死还生,一息尚存。

在这被折磨过的躯体上,竟无一丝一毫原本澹台名的痕迹!

那锐利如出鞘之剑,冰冷如高岭之雪的剑士呢?!

任桓之一时间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应对!

火花一闪即逝,在他指尖留下短暂而剧烈的疼痛。

任桓之沉默下来。

黑暗中的呼吸声,从床那边传来,那是拼命在压抑着的呼吸声,一声声,十分艰难——却显示出澹台名内心的激动。

仿佛他就要放声嘶吼,或痛声一哭。

任桓之想,我应该掉头离开澹台是如此骄傲的人,他怎容许别人见到他这样的姿态!

也怪不得这屋子中一丝灯光也没有!

他这样想着,脚底却似灌了铅一样,不能移动。

任桓之深深呼吸,忽然趋近了澹台名床前。

在一片黑沉沉里面,只有一处地方有光芒。

澹台名的眼睛徐徐睁开了。维系他生命的全部力量,仿佛都只在这双眼睛里。

尤似两团烧着的火。

却降到冰点的冷。

他就这样看着任桓之。极近。

他细弱的呼吸,不规则地呼出在任桓之脸上。

“杀了我。”他说。

任桓之静立半晌,猛然掉头而去。

他走得太快,几乎撞到了站在门口的连翘。

连翘“哎呀”一声,还来不及说话,已被任桓之一把抓住,大力拉走。

他拉着连翘走了十几步,直到了旁边的小厅才松开手,连翘踉跄着站定,抱怨:“你小子搞什么啊!这么大力,吓坏老夫了!”

“他的伤到底如何?!”

连翘停下整理衣襟的手,摇摇头长叹一声:“手足经脉俱断,已无回天之力。”

任桓之觉得耳朵里轰的一声,血流哗然作响。

就如同他血脉逆行忽然发作了一般。

连翘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脉门,两掐一放,任桓之心神稍定,问道:“不是说手足经脉可以接回,只是不能用剑吗?”

连翘摇摇头:“这青年人啊,自从知道他不能再用剑,就拒绝我再治疗他了。”

任桓之茫然若失,不知自己是怎么出的药铺。澹台名那一个眼神始终在他眼前。

如落入陷阱的孤狼,那带血而不甘的眼,却只剩下绝望之色。

剑士不能用剑,生存再有何意义?!

他知道澹台名的伤以后,曾想,只要活下来就好了。

但他忘了,剑道,对澹台来说有多么重要!

失去剑道,澹台一心求死,自己应该怎么做?

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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