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直报怨,不是纯经济账,不是纯数字等式。好比偷了一百,除了还人一百,还要有适当的惩罚,针对犯案者的年纪、案底还得有不同的惩罚方式,一百块都这么复杂了,何况是偷了爱情?
把对方的爱情偷过来?可他好像已经拥有了
毁掉他最在意的东西?貌似是自己
这还是没有分析感情的情况,布莱特审问内心,想要理出点头绪。
画面飞快闪过,自己一下一下把霍奇捅哭,嘴唇间尝到的柔软至极的味道,扣住他手掌感受到的温度,害怕自己生气时的忐忑不安,警告自己远离其他选手的醋意,还有那一声脱口而出的我爱你
悬赏一万金加隆求凤凰社or食死徒给我一个一忘皆空!
我为什么要记得那么清楚!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没一个好东西!
他必须承认,和霍奇相恋的日子,大概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快乐最舒心的时光了。你瞧,逃跑事业顺利,爱情无比滋润,他顺理成章地享受霍奇身份带来的便利,利用他的信任洗刷自身的嫌疑,享用他的身体,还得到了他的心。
这一面让他雀雀欲试,怀抱恶意,一面又让他心生不忍,胆战心惊。
哪怕现在看清楚了真相,布莱特也没有怀疑,霍奇对他的爱是真的,而他对霍奇这一块他没有深想。
他不敢。
唉,这一笔糊涂账!
老天没有给布莱特更多时间,纵然他百般不愿,搜救队小心翼翼地拆掉了他上方的残骸,弄出一个能供他出入的口子,将他救了出来。
布莱特!
听到熟悉的声音,布莱特身体一僵,他装作疲惫的样子,微微睁开眼睛,以虚弱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霍奇跑近了,留着两米的距离,因为医务人员在给布莱特做检查,他担心有骨折、内出血之类肉眼看不到的伤势,哪怕想立刻扑过去抱住布莱特,他也忍住了。
布莱特勉强扯了一下嘴角,眼睛半阖着,霍奇的脸色苍白憔悴,大概超过一天没有休息了,他的嘴唇没什么血色,但是他的眼睛非常亮,让他的整张脸都有了神采,望进去像是进入了璀璨的银河。
布莱特的心好像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
那一刻他忘记了他们的身份地位,他们的爱恨情仇,他们未来纠缠的命运。
只是看着那双黑色的、纯粹的、仿佛带着星光的眼睛。
在布莱特为那双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眼睛呆愣的时候,医疗人员完成了初步的检查,告知没有大碍,他们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在这样的爆炸下还安然无恙。
真是奇迹。他们说。
是啊,奇迹。霍奇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那笑容让布莱特想到了一个词。
圣洁。
布莱特在很久很久以前曾去教堂做过义工,刚好碰上宗教题材的画展,顺便逛了逛。历史上有许多作品歌颂赞美上帝的仁慈爱人,油画作品里多刻画他的神情仪态,风姿魅力。那些作品里,上帝无疑是主角,被拯救的是陪衬,是配角,存在是为了衬托神的伟大。
但有一幅,布莱特印象特别深刻,上帝只有一个背影,他正弯腰伸手从洪水里拉一个罪人,那人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沉沉的,仿佛有恶魔把他往水中深处拉扯。他的一只手紧紧握着上帝的手,一只手攀住他的肩膀,脸上的神情包含感恩与喜悦,逃出生天的庆幸,和深陷绝境来不及褪去的恐惧。
油画中人的表情和此时的霍奇居然重合了。
霍奇看自己的眼神,就跟被救之人看上帝的眼神一模一样。
似乎在说:感谢神,拯救了我。我将成为神的羔羊,献祭自身,除去世人罪孽。
我可以轻易毁了他,报仇已经不是问题了。
这个想法令布莱特颤抖。
确认没有严重伤势后,霍奇迫不及待地扑向布莱特,用力抱住他,声音哽咽:我以为我永远失去你了。
布莱特的手一动不动,好在别人以为他刚出险境可能没力气,没有任何怀疑。
他已经没有掣肘了,手环只是象征性地扣在手上,霍普和宠物犬都很安全,霍奇对他毫无防备只要他想,他可以轻松地扭断贵族的脖子,给自己报仇,掀了这场子,扬长而去。
霍奇都布莱特的杀意一无所觉,他用自己的脸颊紧紧贴着布莱特的,也顾不上他皮肤上的烟尘灰烬,布莱特感到有什么液体沿着他们紧贴的地方滑下来,先热后温,渐渐变冷。
应该不是口水。他漫无边际地想。
傻瓜你从来没有完全得到过我啊。
布莱特叹息着回抱霍奇,慢慢收紧,力道越来越大,像是要捏碎霍奇的骨骼,后者没有丝毫在意,反而也迫切地回应,手指抓住他的衣服,像落水的人抱住浮木。
布莱特有些无措,即便这个姿势没能看到霍奇的表情,他也能感受到那份感情的炙热和强烈,心又抖了一下。
他不怕作恶的渣渣,不怕恨他的渣渣,不怕变态的渣渣,但他怕爱他的渣渣。
和爱人相拥,霍奇想要亲吻布莱特,自然地去找他的嘴唇。
这大庭广众的
布莱特不自在偏了一下,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说:我有点脏爆炸里吃了不少灰,嘴巴又干又涩。
霍奇松开了他,让医务人员尽快,救援队继续清理残骸,目前还没有挖到霍普的尸体。他跟着布莱特一块离开了现场。
接下来又是一番折腾,布莱特补充了营养和水分,做了进一步检查,确认除了一些挫伤撞伤没有大碍,擦个药就能好,医生建议再静养两天。
节目组收到消息,派人来做了基本的问询,这件事毕竟涉及了当红的明星,不排除选手恶意竞争,节目组也很关心。
布莱特回答:我进了那栋楼,和人发生了打斗,并没有看见霍普,紧接着整个地方就炸了,我比较走运,靠近承重墙,躲得也快,只是被埋在下面的空穴里。
一切闲杂人员都走后,房间里只剩下布莱特和霍奇两人,布莱特心里惴惴的,他装作平时的模样,把霍奇揽在怀里,静静地待着。
霍奇大概很累了,短暂地碰了一下布莱特的嘴唇后,躺在他边上沉沉睡去,留布莱特一人面对精神世界的腥风血雨。
嘴唇相触的感觉又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他们早就做了无数次了,他对霍奇的触感,气息和味道都了如指掌,陌生是因为心情,有点抗拒忐忑,有点不好意思,有点卑劣的窃喜,还为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