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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前,郑鹭坐在20平的办公室处理着文件。

陈晚弦打电话来问他,晚上想去外面吃还是在家里做。

十分钟后,松山市人民医院的人问他。

——“你是陈晚弦的家属吗?”

郑鹭只愣神了三秒,抓起车钥匙,神色与往常无异,泊车到医院。

穿护士服的女生一边引他到急救病房,一边语气急促。

——“陈晚弦先生大约三十分钟前在距离华润百货一百米前的十字路口发生了车祸,现在情况危急,手术需要你签字,但是手术风险——”

郑鹭头一次觉得熬夜的风险如此之大,不过是熬了三天,现在头眩晕得像有人拿着钉子刺穿他的颅骨。两只耳朵被风吹得红得像血,耳蜗处的嗡鸣声甚至盖过了护士的话。

他有些无措,但听话地接过人递来的签字笔,看着知情同意书上明晃晃的颅内出血等大字,右手却不受控制地哆嗦,险些要把白色单子戳出个洞。

崭新的纸在他手里蜷缩得皱皱巴巴。

郑鹭站在刺眼的白炽灯下,正对着的护士站模模糊糊出现了四五个重影,他看着,陈晚弦,他几乎辨别不出来,浑身插满了管子,跟着许许多多他不认识的仪器一起被飞快地从一边推到另一边。

手术室的灯从暗到明。

40多个小时了,医生连轴转,把陈晚弦推出手术室还没三个小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又开始裹挟着这个生命薄如蝉翼的男人进了手术室。

郑鹭从踏进医院的一刹那,都觉得不真实。仿佛一切都是梦。

或者又是陈晚弦给他下的套。

他靠在候诊椅上。胡茬泛青。头还是痛。

一会儿他看到医院走廊上,陈晚弦脱下西装,穿着宽大的家居服,头偏向颈窝,苦恼地问他番茄炖牛腩要关上锅盖焖多久。

他习惯性想斥责他两句,下一瞬他转回身陈晚弦已然变成严肃的一丝不苟的公司副总,看到他后暧昧地朝他眨眨眼。

他下意识迈开腿要去拽他胳膊,想说别闹了,他已经推掉下周的工作计划,陪他去三亚过周年纪念日。

但没过多久,这个俏皮的陈晚弦也海市蜃楼一般消散。

郑鹭漠然地咬死下唇。

方才那几步小跑耗费了他所剩不多的体力,许久未进食更是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得难受,小腿肌肉发酸得抽搐。

恍然间,一双手似乎是真真切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郑鹭这次聪明地先死死反手攥住他的手腕。

趁着眼前的他还没再一次消散。

似乎是为了报复方才他的戏弄,郑鹭下意识端起架子,眯起眼,语气冷漠,眼球充血。

——“你怎么还没死。“

语气明明是期盼他早死的,抓着他手腕的力气却像要跟阎王爷抢人似的。

陈晚弦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薄得真像张纸片。气若游丝。

他看着他,慢慢仰头,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

然后他醒了。

就像做了一场不那么舒适的梦。

唤醒郑鹭的,是陈晚弦的葬礼。

有人敲响了门。

陈晚弦一个惊吓从床上坐起。

我,还活着?

一个穿着棕色格子休闲西装的男人拎着保温桶坐在他床边。

——“陈总,您还好吧?”

眼前的人让他从恍如隔世的恍惚迅速清醒冷静。

陈晚弦眯起眼,上下打量起眼前的温和恭谦的男人。

——“郑絮哥?”

郑絮打开保温桶,热气顷刻氤氲周围,担忧道:“刚刚我去您家送文件,发现您晕倒了,赶紧开车把您送到医院了,您现在觉得好点了吗?“

陈晚弦没露出半点异样,美滋滋地喝下郑絮喂的鸡汤。

——”哥,我好多啦。“

直到一桶鸡汤见了底,陈晚弦小狐狸一般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再三保证自己工作时会注意身体,目送着郑絮离开了。

郑絮一走,陈晚弦甜腻的表情迅速冷却失温。

他还活着。

陈晚弦本身就没什么大事,以低血糖的诊断理由在医院闲躺了三天之后就出院了。

坐在郑絮的轿车里,陈晚弦手撑着下巴,三秒后眼珠狡猾地转了转,看风景的头转回到郑絮的后脑勺。

——”郑絮哥,我感觉还是有点不舒服。“

郑絮听完一脚踩死刹车,立马偏头担忧地问:“怎么会呢?医院不是说就是低血糖吗。”

陈晚弦被猛地往前一颠,胃里有些难受,叹了口气:“可能是后遗症吧。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况且我一直都一个人在家,要是下次再一个人在家病倒了,可能就不会像这次这么幸运了···”

天气是初冬。松山沿海,又在秦岭淮河以南,天气不算冷,但风还是凌厉。

郑絮也没多想:“啊?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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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渝北路租了一间公寓,里面倒是还空了间空房,陈总您要是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先在我这住一段时间,我照顾您,等到您彻底好了之后——”

陈晚弦目光灼灼,摆出招牌的笑容,不等半秒便应声:“好呀。”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搬进了郑絮的单人公寓。

刚迈进门,陈晚弦看着郑絮拿给他的灰色条纹拖鞋晃了晃神。

重生这件事仿佛才真真有了实感。

简约的暖黄色装潢。客厅不过一排布艺沙发,白色小茶几,茶几上的电脑屏幕里放着公司本月的财务报表。连电视都是过时的版本,墙上挂着一副不知哪个地毯收来的大师真迹,走廊里堆着一篮筐等着洗的衬衫和西装裤。

这个公寓,上辈子从郑絮结婚后,他就很少来过了。

天知道他有多想念。

郑鹭站在天台上。

俯视脚下此刻凝缩成蚂蚁一般的人群,他还是不敢置信。

陈晚弦就这么死了。

警察后来找过他一趟,大致意思是事发偶然,让他别太伤心了之类的。

之后就是递给他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一个手机。

听说是在车祸时被甩出车窗了,找人维修一下说不定还能开机。

随后他们也就不再多说,让他离开了。

这半个月,郑絮每天有规律地早上7点出门办公,晚上9点回公寓洗漱。

而陈晚弦选择暂时抛掉公司的工作,早晨等着郑絮替他做两个荷包蛋,晚上用来欣赏郑絮回家时的的可爱表情。

——“陈总,您要是好了明天就去公司一趟吧,西城科技的刘总对我们的报价很不满意,但是我们——”

陈晚弦伸手捂住喋喋不休的郑絮的嘴。

——“嘘,休息时间不谈工作。“

——“我做了番茄牛腩焖面,吃点夜宵吧。”

郑絮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夜宵,对着电脑忙了半个小时之后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陈晚弦勾唇,将他的手臂勾着自己的肩,慢慢把他放倒在床上。

他把他脏了的衬衫褪去,又悄悄熄了灯,退出房间。

宁静而不流通的夜晚。星星都凝滞在黑漆漆的夜空中。

陈晚弦洗碗的时候莫名想到了郑鹭。

明明上一瞬仿佛还交缠在一起的两人,此刻却隔着不同的时空。

手机膜已经碎得四分五裂了。

把膜撕开之后倒是完好。陈晚弦不喜欢给手机上锁,郑鹭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他平时不会像怨妇一样盯着他的手机。

他点开他的聊天软件,原来陈晚弦平时比他想象得忙的多,软件里全是员工发来的未读的等待老板批阅的公文和信息,他指尖随意划了划,车祸那天的信息他只了一条。

是他哥发过去的。

晚弦,我离婚了。你在哪。真后悔我当初没听你的

方方正正的楷体挤在绿色的聊天框里,十分真挚。

郑鹭扫了一眼他哥发过去的密密麻麻的小作文,不屑地退了出去。

他是一向瞧不起这种恋爱脑怂包窝囊废的。

人凭什么做情感的奴隶?

之后,他有些错愕地发现陈晚弦那天有一条还未编辑完的短信。

而收信人是郑鹭。

就在打完那通询问自己晚饭吃什么的电话之后。

或许是车祸发生的太突然。

短信框里只有短短两个字。

我们

我们什么?

我们结婚吧?我们这周的纪念日去北海道吧?我们以后少吵架?我们以后一定要在一起很久很久?我们一辈子不分开?我们的晚饭还是不吃番茄炖牛腩了?

好奇像割不完的野草。

如果可以,郑鹭真想把陈晚弦的鬼魂召回来问问,那天没发出去的短信到底是什么。

陈晚弦掐着腕表,表情有些不耐烦。

已经10点过3分了。

距离郑絮之前的下班时间晚了1个小时过3分钟。

郑絮是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

他一踏进玄关,就把公文包狠狠砸向地板。

陈晚弦很识时务地立马跑到门口,挑眉:"哥怎么了?“

郑絮很少酗酒。

然郑絮只是闷声走进客厅,头无力地垂到胸口。

——“哥怎么了?”

陈晚弦弯腰躬身在他大腿中央,食指挑起他下巴,语气加重。

郑絮被迫醉醺醺地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容。

——“我妈。我妈在国外,终于要回来了。”

陈晚弦心脏莫名漏掉一拍。

上一世,郑絮也同样跟自己说过类似的“我母亲要回来了”的话。只不过不是在郑絮的公寓,他也没不修边幅地穿着高领毛衣。

两人上下级的关系,一人坐在办公桌,一人捧着公文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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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地提了一嘴。

说完的第二天,郑絮就以身体不适请了第一次病假。

而之后要不是他死缠烂打问了郑絮许久,郑絮才淡淡地告诉他,他妈离婚在国外又生了个小孩。

原以为能混到个外国绿卡,谁成想连温饱都无法满足。

陈晚弦的回忆被郑絮一声大哭打断。

郑絮噙着泪。

——“陈总陈晚弦!我妈要回来了。你猜她从国外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陈晚弦撤回勾着他下巴的手。眼眸一暗。

——“她给我带了个弟弟。”

几天前,在陈晚弦的葬礼上,郑鹭为数不多地见到了他同母异父的哥哥。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神色看上去沧桑了不少,身形也萧条了。

郑絮在陈晚弦的墓碑前放了一束花。

颜色鲜艳,跟黑色大理石碑形成鲜明对比。

郑絮刚直起腰,余光看到斜左侧的郑鹭,他没什么表情地走到他身边,二话不说抡起拳头给了他一拳。

说心里话,就他哥这小身板,放以前,郑鹭能神色平常地让他站在原地打一天。

或许是精神恍惚了许久,他吃痛地偏头,舌头一抿,品出一股铁锈味。

耳边的嗡鸣声又开始了。

——“你根本不爱陈晚弦。”

郑鹭好笑地歪头。

——“你是他什么人?”

——”陈晚弦是我最好的领导,是我最好的朋友。“

郑絮坚定。

这郑鹭当然知道。他只是纯粹想问,不过是个普通朋友罢了,他亲爱的哥哥有什么资格来质问他跟陈晚弦的关系呢?

他跟陈晚弦的关系纵然再不齿,又凭什么可以被放在聚光灯下成为别人的谈资。

而后郑鹭回到陈晚弦的公寓。

视线又是一阵朦胧。

他好像又看到陈晚弦了,再隔了这么久之后,他看到他朝着自己勾了勾手。

郑鹭胳膊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眼皮合着,虚弱地靠着墙吐了口气:“对不起。”

陈晚弦只得走近他,安抚的手慢慢爬上他的脸。

——“在医院时候,我问你怎么还没死。对不起。”

——“你还是好好活着吧。”

郑鹭觉得浑身难受。物理和心理上的。

他很久没有睡过觉了,但又害怕一闭眼眼前的陈晚弦又消失了。

大脑开始倒带。

原来他以为在他人生中占比很重的对陈晚弦的憎恶厌烦,早就像杂质一般被滤出他的生命轨迹。

郑鹭突然觉得体内的肾上腺素开始飙升。

可头脑仍是一片混沌。

陈晚弦死之前,也是这样么?

距离他出院过了小两个月,纵使再恋恋不舍,陈晚弦还是搬出了郑絮的公寓。

说来也好笑,重生到现在为止,他还是第一次踏进自己的家。两百平的大平层此时此刻还只有他一个人的居住痕迹。

陈晚弦没留恋太久,冲了个澡后驱车回了公司。

到底是许久没工作了,堆积如山的等他签字首肯的文件已经占据了大半个办公桌。

来来回回的金额数字暂时让他无法抽身思考其他。

七点过一刻。陈晚弦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摘掉了工作才带的无框的方形眼镜。

上一世。郑絮的母亲一回国就把郑鹭这个烂摊子交给了郑絮。

那时郑鹭不过17,18岁,还是该上学的年纪。

而郑絮那时不过是一个普通白领,平时给自己做顿像样的午饭都分身乏术,何况是抽身照顾一个青春期的孩子。

陈晚弦偏偏是心疼郑絮,于是自告奋勇地凑到郑絮跟前,说他可以帮着照料。

陈晚弦叹了口气,看着落地窗外黑如团墨的夜色。

他跟郑鹭的孽缘似乎也就以此有了开端。

现在他有了修改错误的机会,陈晚弦不会再犯第二次。

陈晚弦在脑海里想了一万种再次遇见郑鹭的方式。

唯独没想到,是在刚重生来住的同一家医院的同一间病房。

他刚开完早会,文件撂下手没多久就接到了郑絮的电话。

——“喂?陈总,我早上请个假,去趟医院。”

陈晚弦一听火急火燎地一把扯过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和桌上的车钥匙,还来不及细问,对着电话听筒说了句我送你。

直到郑絮尴尬地坐上他的副驾驶,他才问明白原来不是郑絮的身体出了毛病。

而是他还未谋面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在家里晕倒了。

等等,上一世没有这个剧情啊?

陈晚弦不情不愿地跟在郑絮身后,还没推开病房。

他说:“郑絮哥。你进去吧,我在病房外等你。”

上辈子他跟郑鹭的关系实在过于潦草。这一次尽量能少接触就少接触吧。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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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上辈子他出车祸之后也不知道郑鹭是什么反应陈晚弦双手交叉着暗想。

郑絮也不奇怪,毕竟陈晚弦也没理由进去寒暄什么,点点头刚想推开房门,就看到护士准备进门检查情况。

护士斜睨两人:“哪位是208房的家属,现在去前台缴一下款,病人没什么大事,就是低血糖,留一个人进去就行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身体就是太脆弱”

两人乖乖地站在原地被数落一顿,陈晚弦就看着郑絮从他身侧小跑着离开去缴费了。护士把门推开一道细缝,看着一身西装长相精致的男人还呆愣在原地更是不满,数落了句:”还不进来,难道还要病人出去迎接你?“

陈晚弦嘴角抽了抽摆了摆手:“不是我不是"

郑鹭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睛被晃眼的白给刺痛,想伸左臂挡挡光却发现左手还挂着点滴。

这是在哪。

他被他哥打了一拳,然后倒在公寓的楼道里。

郑鹭的嘴干涩得起皮,喉咙也沙哑。

听见门把手转动的转轴声,他挣扎着直起身,扭头却发现了他。

——”我说美女护士小姐,我真的不是这个病人的家属,我就是陪着我朋友来的,顶多就算个司机"

陈晚弦不死心地辩解着。

看到病人清醒了且坐直了身子,护士直接给陈晚弦翻了个白眼,娴熟地开始换下打完的点滴,大致检查了一下病人,转身嘱咐了一句多注意身体后重重擦着他的肩就走了。

陈晚弦被撞了个趔趄,下意识也想跟着遛走,脚步还没迈出去,只觉得背后快被灼灼的视线盯穿了出个大洞,不情不愿地转身。

不管多抵触抗拒,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见到郑鹭。

这个几乎已经模糊在他记忆里的,少年气的郑鹭。

此时他的眉头还不是一直紧锁的,唇角也是自然的弧度。

两人眼神交换。

郑鹭是中意混血。但并不具备典型的混血特征,头发是浓密卷曲的纯黑色,瞳孔也是亚洲人的纯黑。只有五官具备欧洲人的深邃感。

他看着他,眼里全然找不到第一次相见的防备和梳理,反而流转着一种暧昧。

陈晚弦被直白地盯着有些不好意思,先开口。

——“你好,我是陈晚弦。你哥去缴费了,我先替他来看看你。”

——“嗯。”

陈晚弦坐在靠近床的椅子上。郑鹭的目光始终死死地贪婪地黏在陈晚弦身边,想揣摩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陈晚弦被盯得发毛,下意识怀疑郑鹭的头是不是摔坏了,嫌弃地拖着椅子向后坐。

——“坐那么远干什么,你很讨厌我?“

郑鹭笑了笑,线条硬朗的脸上有些违和地凹进去浅浅的两个酒窝。

郑鹭知道陈晚弦爱自己。

可惜他不爱他。但陈晚弦是他的。连生命也是。

陈晚弦经过医院一楼转去车库开车时偶然听到郑絮和他母亲的争吵。

他母亲的形象与陈晚弦的印象重合。

穿着山寨的小香风,脖子上手腕上带满了珍珠或者宝石的装饰,接近五十的女人愣是从脸上看不到一丁点细纹,就连发丝也一根根熨烫得完美服帖。

——“妈!您死心吧。家里没钱让您挥霍了!!!明明就是个普通人的命为什么非要攀上富豪您才死心呢?”

——“去去去。就算我这辈子跟富贵无缘,我也一定不会让你就这么在你那个破工位上干一辈子!你等着”

陈晚弦没再听下去,叹了口气把车开出车库离开了医院。

再次接到郑絮的电话,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上一世。陈晚弦握着方向盘,郑絮坐在副驾驶。讨人嫌的小鬼郑鹭坐在后座。

——“想什么呢郑絮哥?”

趁着红绿灯陈晚弦偏头看了愁容满面的他一眼。

——“在想我一个人该怎么处理这小孩。”

陈晚弦闻声抬头看了眼前视镜。车后座的人撑着脸看着窗外,侧脸曲线立体,明明离他只有不到1米的距离,看上去却像带着个玻璃套子,隔绝了所有人。

下一瞬郑鹭转回头,两人对上视线。

郑鹭浓而卷曲的黑发微微遮住了他眼里的冷漠和敌意。

陈晚弦还没回神,猛地被电话里郑絮的声音吓了一哆嗦。

——“陈总,你以前认识我弟吗?怎么他非要跟你算了,晚弦,我能以私人的名义拜托你一件事么?”

陈晚弦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先让身边的秘书离开,站在落地窗前,把手机放在耳旁。

——”你说。“

——“下半个月我有点私事要请事假。”

——”这好办,你去找人事批假就行了,哥你怎么方便怎么来。“

郑絮的语气变得有些吞吐。

——“还有一件事我知道这很不合理也很麻烦你能帮我照顾郑鹭半个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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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的。怎么偏偏是这种事。

——“其实不会很麻烦的,我跟隔壁学校的校长谈好了,让郑鹭先去借读一阵子,你早中午饭都不用操心的,只要让他有个地方住就行了。“

——“你的公寓呢?他怎么不住你的公寓?”

——“他说他怕黑,不敢一个人住。”

——“?”

陈晚弦心怀怨恨地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半头的洋人拖着行李箱走进了公寓。

——“陈晚弦”

郑鹭有些狼狈地站在玄关,看着他的脸情不自禁喃喃。

陈晚弦却不理他的忘情,双手交叉在胸口,身体半倚靠在门框。

上一世他为了追郑絮,爱屋及乌连带着把他也当成了祖宗。

这次郑絮他是一定要得手的,至于郑鹭

——“你妈没教过你直呼长辈的名字很不礼貌么?”

陈晚弦一脚挡在行李箱滚轮前。

——”寄人篱下的小朋友,你得叫哥。“

陈晚弦盯着他,语气不善。

郑鹭上辈子没见过他蛮横的样子。他印象里的他很少有生活味,两人重合的时间往往都被无数次简单而直接的性爱填满。

陈晚弦也鲜少有向他发火的时候,往常郑鹭下班的时候陈晚弦已经到家了,他只会在床上腿被他生生掰开,细嫩的小洞一张一合时露出羞恼的神情,然后说出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调情的话:“别弄了。快进来。“

陈晚弦不知道郑鹭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把门敞开让他进来,边一个人往前走边说:“我家不是酒店,早中晚饭一概不包,你应该知道的。你的房间呢在走廊直走左手边第二个客房,平时你的活动范围也只限于客厅洗手间和客房,听得懂中文么?没事也尽量别来烦我。”

——“半个月时间一到,你就立马收拾东西走人。”

记得上一世郑鹭出国留学跟陈晚弦同居在校外时,陈晚弦也跟他说过一段话。

——“这是我在国外购置的一套房产,离你的学校也很近。如果中午吃不惯食堂我就回来给你做饭,好么?我们的房间直走右拐,里面铺了新的床单。晚上早点回家。”

两段话的语气却天壤之别。

纵使这一世的陈晚弦还没爱上自己,他的语气也全然不像是对一个陌生人的语气,反而夹枪带棒地仿佛两人已经有了什么血海深仇。

郑鹭不解地挑了挑眉,但还是配合地应了声:“知道了。陈哥。”

虽说只同居小半月,但两人从收纳房间到归置物品还是用了一个上午。

等陈晚弦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1和2的那段空白。

两人都还没吃饭。

——“你中午想吃什么?”

陈晚弦放下挽起的袖口,轻喘口气。

在郑鹭的回忆里,陈晚弦这个时候应该是不会做饭的。

陈晚弦刚跟着郑鹭去国外不久,不太爱吃所谓的白人饭,郑鹭也接受不了一天三顿披萨,而国外的中餐馆也都有名无实,于是那个时候,陈晚弦工作完,才开始自己学做中餐。

——“喂,我做的番茄炒蛋怎么样?”

陈晚弦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郑鹭用筷子夹起鸡蛋碎。

目光灼灼,与其说是望着他更像是在透过他看别人。

似乎是他的目光太热切了。郑鹭刚想讽刺的话瞬间被噎住。

——“好吃。“

——“这个时间点外卖估计三点都吃不上,我来做吧。“

陈晚弦做饭速度很快,不出一个小时,娴熟地把冰箱里储藏不多的菜炒出锅。

郑鹭盯着桌上的菜。

再把目光紧锁在厨房里收拾残局的男人身上。

这一世的陈晚弦似乎不太一样了。

是他太多心了么。

深夜。

郑鹭轻轻敲了敲主卧的门。

没人回应。

陈晚弦应该睡了。

郑鹭转动门把手把门打开,慢慢走到床边坐下,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看着他了。

静谧而温馨的气氛还未持续三分钟,陈晚弦身侧的手机不轻不重地震了震。

郑鹭怕把他吵醒,直起身拿起手机想放到一旁,手机屏淡淡的荧光笼罩着他的脸。

余光瞥见。

联系人郑絮哥发来了一条信息。

郑鹭眯了眯眼,放手机的动作一顿,用食指划开软件。

陈晚弦:郑絮哥,我们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对了,你什么时候离开松山?我去送你。/比心小狗jpg/

郑絮刚刚回复:好。我后天下午走。

冬季夜晚偶有风撞得玻璃窗吱吱嘎嘎的乱响,惹得床上的男人不由翻了个身,用被子把头蒙住。

郑鹭把手机屏摁灭,表情诡异地看着床上熟睡的男人。

早上八点,陈晚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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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生物钟起床,径直去厨房磨了一杯咖啡,再三思考之后到底是不忍心让郑鹭空着肚子,于是又做了两份三明治。

一份是三文鱼。一份是肉松。

郑鹭挑食。海鲜不吃鱼类,其他要挑做法。苦瓜无论什么做法都不吃,中餐姜蒜的比例必须精准。禽类的四肢和内脏一概不吃。水果的话,菠萝过敏,不喜欢香蕉黏腻的口感。至于其他,可能不是不挑了,而是郑鹭自己还没尝试过。

陈晚弦没有里总裁早上都爱看财经报纸的习惯,他喜欢打打单机游戏或者回复一下夜里下属发来的紧急信息。

郑鹭拉开椅子坐下,看着白瓷盘里的三明治:“谢谢。”

陈晚弦眼尾瞥了一眼点点头。

——“怎么做两个口味的?”

——“你不是不吃鱼么?”

郑鹭佯装不在意地扫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陈晚弦语塞,一口咖啡险些喷出来。

——“食不言。”

郑鹭耸着宽肩显得有些可怜兮兮地咀嚼着早饭,还没憋过两分钟又情不自禁地开口:“你跟郑絮很熟?”

陈晚弦放下端着的咖啡杯,热气氤氲在眼镜片上:“比你跟他是要熟一点。”

郑鹭胸口无端腾起一股火,昨晚的短信此时也像定时炸弹一般突然出现在脑海,像燃油一般让他的火越烧越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眼前的男人掺杂的情绪逐渐复杂。从当初的嫌恶,鄙夷到习惯。甚至开始贪恋他腰身处的软肉,快达到高潮时石榴汁般的成熟而热烈的表情,甚至享受他缠着自己时周遭散发的爱心泡泡——直到他死了,所有恰到好处的朦胧感全部化为镜中花水中月。

他不爱陈晚弦。

但哪怕重生一次,

陈晚弦必须是他的。

郑絮这个窝囊废算什么?

陈晚弦喜欢郑絮,小心翼翼也明目张胆。两世都是。

他会时不时出现在郑絮公寓门口送他一起上班,也会偶尔约他下午去清吧小酌,工作日约完会后再恰到好处的献上一束鲜花。

——“郑絮哥,你看看这家泰餐吃得惯吗?”

陈晚弦手拿着菜单,心思却全然没有放在琳琅满目的菜品上。

——“我不挑食。对了,你跟郑鹭相处得还好吗,没给你添太多麻烦吧?”

——“这说的是哪门子话。你的弟弟那自然也是我的弟弟。”

从小母亲跟父亲离了婚就出国了再也没跟家里联系过,谁成想再一次见面就带回来一个烂摊子弟弟。

郑絮的心情陈晚弦或多或少能理解。

——”晚弦,真的很谢谢你,我我这个人嘴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是我真的我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你,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朋友,也是我最好的上司“

郑絮双手交叠在桌面,话语都有些哽咽。

——“如果我不满足于只做朋友呢?”

陈晚弦左手把玩着饮料上的塑料吸管,右手撑着下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面。

空气凝滞不流通,整个餐馆都像按了暂停键。

郑絮张了张嘴,但半天未吐出半个字。

打破这尴尬氛围的,是郑絮的电话。

郑絮指了指电话,面含歉意。陈晚弦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随后把目光转向窗外。

方才是他太直白了么?

郑絮哥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呢?

陈晚弦食指在桌面习惯性地划着圆圈。

——“不好意思啊。是我妈打来的。”

——”有什么要紧事么?“

——”后半个月我妈要带我去见一个她朋友的女儿。应该算是相亲吧。她刚刚打电话来问我行李收拾好了没。“

郑絮苦笑,抿了抿唇。

如果说陈晚弦跟郑鹭的交缠是一场万劫不复的灾难深渊。

那郑絮为了不拂母亲的好意而去参加什么狗屁相亲局就是这场灾难的开端。

陈晚弦被车撞死的那一世。

郑鹭才搬进陈晚弦的公寓不久。当时两人的关系兄友弟恭。客套也疏离。

而郑絮同样突然跟他请了一个月的事假。

——“你知道你哥去干什么了么?”

——”不知道。“

郑鹭连眼神都不多给他一点。

陈晚弦每日沉浸在相思的痛苦之中,等到再次接到郑絮的消息时,是他看到他发的一则动态。

一张画面有些模糊的照片,但还是能清晰分辨出是笑得有些腼腆的郑絮和另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女生。两人肩膀凑在一起,看上去无端多了些亲昵感。

在陈晚弦的人生计划里,郑絮会在某个特定的人生节点答应他的告白。纵使两人现在进展缓慢。直到他看到这张照片他才知道。

他谈恋爱了。

等到陈晚弦仔细打听后才知道,郑絮走的这大半个月是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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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郑女士是陈晚弦都不得不佩服的“人生楷模”。抛弃国内家庭生下郑鹭的她发现国外并不吃什么母凭子贵的道理,重新把主意打在了大儿子郑絮身上。

她靠着不可靠的渠道攀上了某集团的董事,在她巧舌如簧的吹夸之下,郑絮摇身一变从普通白领成了手握千万财产,海外留学经历丰富的青年成功企业家。也才终于博得了与董事千金相见的机会。再然后,纵使两人再不来电,在双方父母的威逼利诱下也只能装模作样谈起了恋爱。

陈晚弦再次见到郑絮是在一场酒宴上。

信诚科技的李总扬言手里新进一批好酒诚邀市里有头有脸的人来品鉴,实则是为了下个月的招标活动造势。

往常这种极商业化的活动陈晚弦很少参加。

但听说郑絮会来,陈晚弦特地订了一束玫瑰。

——“哎哟喂,陈总好风头。一个小小的品酒会还带花来做什么?是要送给我的吗?”

王总穿着黑色西装笑眯眯地打趣。

诚然,陈晚弦不论站到哪都锋芒毕露,手里捧着鲜红玫瑰花收到的目光只增不减。

——“王总说笑了。一捧玫瑰罢了。送您得送点更有价值的东西不是?”

陈晚弦不失礼数地委婉笑了笑,右手扶了扶眼镜,朝身旁的助理使了个眼神,助理急忙从他手里接过花。

——“我倒是听说王总手里新得了一批好东西,不知道王总愿不愿意让晚弦瞧一瞧?”

这话说进了王总的心坎,他眼珠在眼眶里滚了一圈,暂时把注意力从花挪开。

——“陈总客气啦。咱们到二楼小厅里细说吧,来这边走”

陈晚弦步子挪动之前凑到身旁助理的耳边小声喃喃:“把花给郑先生。”

然而让陈晚弦想不到的是,这场酒宴来的不止一位郑先生。

二楼的另一个小包间里,信诚科技的李总和他的千金端坐在一边。另一侧坐的是一脸谄媚的郑女士和面无表情的郑絮。

郑鹭独坐在包厢的最里侧。

——“真不愧是李总的千金,看着真是温润可爱。”

郑女士在狭窄的空间里直起腰替对面的两人倒了杯茶。

李总笑了笑抿了一口茶水:“不用这么客气。”

——“是是是。咱们现在也算半个亲家了我说。您看这婚礼的事?“

饭桌上看似平淡实则暗流涌动。

李总老狐狸一般地轻轻咳嗽一声又是一笑:“着什么急嘛。亲家的事还太早。咱们两个半截入土的人也不能太武断了不是?何况现在两个小孩相处时间太短,我下周又有个招标会的事情要忙”

郑女士听完这话脸色也有些难看,止不住在心里暗骂。

——“我听说郑絮做的也是房产生意?下周的招标会”

李总话锋一转。

明明几人相隔的距离还不过1米。却仿佛隔着千百万米的距离。

几人心里都藏着诡秘的心事。

——“房间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郑鹭有些看不惯这些人的丑态和虚伪,直接闪身从房间走出去。

还没走到露台处,一双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郑鹭的肩。

——“先生,这是陈总送您的花。”

郑鹭疑惑地转身,还没回神有些呆愣地被人塞了一满怀鲜花。

他认出了眼前的男人,是陈晚弦新招的小助理,平时经常往家里跑腿送文件。

——“陈晚弦送我的?”

小助理找了半天脑袋上热出一圈汗也没找到郑絮的身影,心想估计老板这花压根就不是送给郑絮而是送给他弟弟的呢?况且两人同居了这么久依着老板的性子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火花?头脑风暴了一出大戏之后,小助理更是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对。老板让我交给您的。”

郑鹭表情有些嫌恶地看着怀里的花,不经意间发现花里藏着一张卡片。

然而郑鹭根本没闲心去看卡片里的内容。他拿着花不到三秒,扔进了垃圾桶。

他猜不出来陈晚弦为什么突然要送自己花。

但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很恶心。

陈晚弦不知道自己的花被送错了对象,好不容易打发了难缠的王总,谢过递酒的侍应准备去看看郑絮收到花的反应。

露台处的光不如大厅里的刺眼。大理石的柱子星罗棋布穿插在酒庄,像一根根钢针把方方正正的酒庄插豆腐一样支撑起来。周遭弥漫着一股薰衣草熏香的味道。

陈晚弦眯了眯眼,没找到郑絮,反而是瞥见郑絮的母亲鬼鬼祟祟地对着一个男服务员勾了勾手。他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走到离两人不远处的大理石柱后止步。

两人相距大约20米左右,陈晚弦站在她的视觉盲区。郑女士机警地扭头看了看两侧,见四周只有端着酒的服务员后才捏紧嗓子小声道:“你到时候就把这个东西撒进酒里,我一给你眼神你就把酒端上来按计划递给郑絮和那个李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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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女儿,听懂了么?事成之后钱少不了你的。”

男服务员听话地接过女人手里的袋子,谨慎地装进口袋。

陈晚弦眉头拧起。

郑女士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语调不自绝地拔高:“什么狗屁李总不李总的,在我面前还摆起架子了。今晚事一成,我看他俩结婚的事还能拖多久!”

陈晚弦早就觉得郑絮突然官宣什么谈恋爱十分荒谬可笑,听完郑女士的话更觉无奈。

郑雪柔往酒里放什么陈晚弦不用看都知道。

真不知道该夸她心思缜密有想法还是该夸她蠢出新高度好。

不管有多渴望这桩婚姻,都不该在李总的品酒会上做这种拙劣的把戏。

等到两人真喝完这杯酒,明眼人多少都能看出其中蹊跷,何况是李总这种身经百战的老滑头。

说不定到时候还第一个翻脸无情地拿他的女婿开涮。

无论如何,他转手给郑絮发了条信息让他一会儿别喝酒,酒有问题。

还没做更多的举动,只见李总顶着一张被过于紧的领口憋得紫红的马脸,用银质小勺敲了敲酒杯发出几声脆响,顷刻所有人转头注意力都被吸引。

——“欢迎各位捧我的人场。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纵使我的酒再淳厚,倘若没有懂酒的人恐怕也是如白水一般无味啊。接下来我诚挚地邀请大家品尝我在c国酒厂的精酿。”

话落,周遭东一片西一片响起零碎的客套赞美声。星罗棋布分散着的侍者穿统一的黑色小马甲端起酒分发给客人。

陈晚弦目光时不时扫向郑絮。

可惜郑絮压根没注意到他,显然也没注意到那条短信。

郑雪柔心里发虚也发慌,着急地拽着儿子郑絮和李总的千金李盏不放,眼瞅着安排好的侍者端上用高酒杯斟满的酒液才吐了口气。

——“小絮,小盏。虽然你俩相处的时间都不长,但我觉得你俩都是好孩子。你们俩一定能长长久久的”

好好的品酒会被他妈安排得如此尴尬,再一联想到方才与李总尴尬的对话,郑絮脸色白一片青一片,嘴唇紧抿:“妈,你别说了。”

——“不说什么不说,来,妈敬你们俩一杯。”

侍应很懂颜色地及时把两杯下了猛料的酒神不知鬼不觉地端到两人面前。

两人下意识还是接过酒杯。

郑絮刚举起酒杯,手里的玻璃器皿已然被人夺取。

——“郑阿姨,郑絮开了车呢。我替他喝吧。“

郑絮下意识地回头有些惊讶地看着陈晚弦把器皿里的酒一饮而尽。

郑雪柔脸上阴谋快要得逞的笑容还没挂在脸上多久又瞬间僵硬,但她迅速朝周围的侍者打了个眼色。

于是原本要给李盏的酒也只能被突然交换。

总不能让李盏跟陈晚弦好上了吧。

郑雪柔的脸因为计划失败而变得难看

——“他开没开车我会不知道?你是谁?”

——“啊是吗?那真是不好意思,可能我记错了。我是郑絮的上司。”

陈晚弦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后仍保持着原先风姿绰约的神态,不卑不亢道。

——“我就是碰巧看到郑絮了来打个招呼,真是不好意思了。”

郑雪柔一肚子火无处可发,直愣愣地顶着眼前这个笑面虎的桃花眼男人,一时拿捏不准他是不是真那么好说话。

——“那我先离开了,就不打扰您了。”

陈晚弦右手捏着空酒杯转递给侍者。左手抽空松了松领口。离开时故意撞了撞郑絮的肩。

——“哥你房间号是多少?”

其实他方才处理这下了料的酒的方法有很多。他手快要触碰到玻璃杯时换了轨迹——偏偏选了最麻烦的一种,自己喝。

这酒与其浪费了,不如让自己跟郑絮发生点什么。

——“你怎么?5012,密码是265012。”

郑絮不解且惊讶地看着他,吞吐了半天才说出一串数字。

陈晚弦当然知道自己方才的行为看上去有多愚蠢鲁莽,也知道刚刚一股脑咽下去的肯定不止酒那么简单。

他当然有自己的私心。

不如自己借郑雪柔的好东西成全自己跟郑絮。

浑浊的酒液混合着药效已经开始一点点腐蚀他的身体,像几千万只等着饱餐一顿的蚂蟥一点点啃噬他的肌肉组织。

他勉力维持着面上的平和走进酒店。

然而他清醒过来后才知道,郑絮给他的房间号并不是他自己的。

而是郑鹭的。

陈晚弦事后才知道,他那天住的房间压根不是郑絮的房间。

郑絮后来跟他解释过,给他郑鹭的房间号是因为自己跟李盏共用一个房间,如果李盏回去后发现有个陌生男人在会很尴尬。

但当时的陈晚弦并不知道其中缘由。

连冷水冲凉都浇不灭可怕的药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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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内每一个细胞叫嚣得更刺耳。

他像等待雌鸟哺育的雏鸟,丛林里里成熟迸溅出的果实汁水。

陈晚弦起初还只是强忍着依靠在床头,本以为还能云淡风轻地耐心等候他回房间。不过几分钟,那点最后的理智也要燃烧得所剩无几。

妈的。郑雪柔也是真的敢。给自己亲儿子下这么重的药。

他情不自禁扯开衬衫领口,咬了咬后牙,领带被皱皱巴巴地团成一团扔在一边。舌尖微微吐在外面,热气裹挟着他的皮肤表层。

郑絮什么时候回来早知道刚刚就跟他说让他回酒店房间一趟

直到下体的站立让他实在无法无动于衷,他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把刚刚蹭皱的床单再一次掀起,寻找手机——他要给郑絮打电话——西装外套也被毫不留情地摔在软绒地毯上。

眼前又开始模糊朦胧,耳朵嗡鸣声此起彼伏。

恍恍惚惚中他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来的人很高。

郑絮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本来想勾着他脖颈的手只能改为环住男人的腰身。

两人身体交叠着。体表温度说不上谁比谁更高一些。只是皮肤一紧贴,下体的兴奋感只增不少,酥麻感爽得陈晚弦头皮发麻,恨不得整个人融化在对方怀里。

对面的人只吸了一口冷气,毫不留情地便把他推出一米外。

郑鹭喝完递过来的酒后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先是大脑昏沉再到肌肉发酸。再过半个小时甚至下体有了抬头的趋势,不断朝外吐着水,燥热像热带雨林里的蟒蛇一样赤裸地缠绕他的身体。

纵使再不经事,多少也能感觉出来点什么。

他捂着头喘着粗气有些急促地输着房间密码,眼前散着荧光的数字连成一片在眼前都飘散成光点难以聚拢。

门向里推开一条细缝。

身体的生理性快感先是浪一般冲刷他的震惊和愤怒。

他还没反应过来,腰已经被男人的手臂缠上了。

郑鹭有些恼羞成怒地想甩开扒扯着自己的人。谁知对方像胶水一样越缠越紧,身体里那股煎熬的热被浇上对方身上的木质调香水味反而越燃越烈。

陈晚弦。

先是送花,又是

火蔓延到大脑。他强撑着理智看他。

——“你今天发什么疯?”

陈晚弦大脑似乎都融成一滩水。他甚至懒得再辨别眼前人是不是他希望的,随便谁都无所谓,先让他

他身下张合的,吐水的,隘口像一眼夏天乡野里的井。

郑鹭晃了晃头,两手掰着他的肩,将软成一滩水的人钳制在面前,他现在情况并不比陈挽弦好多少,下体简直像快爆炸一样窝在裤子里,汗顺着额角一滴滴滑落。

——“cherda!”

妈的。

郑鹭用牙死死咬着下唇,铁锈味弥漫上舌尖。

他喘着粗气,左手扛起陈挽弦一把把他丢在床上,转身就想出房间。

手刚碰到门把手的那一瞬。金属的冰凉质感暂时让他从着火一般的地狱透口气。

恍惚间。郑鹭浑身猛地一激灵。

陈挽弦贴着他的小腿,手沿着西装裤缝摸上了他下身正叫嚣着的坚挺。

——“别…走。”

陈挽弦迷蒙地呢喃了一句。

————

郑鹭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刹那间崩断了。

大脑蒙太奇似的倒带。眼前出现三三两两的重影。

酒店开始涣散成他在意大利的学生公寓,郑雪柔带着许多陌生的洋人面孔闯进房间,身上红粉一片,倒显得娇羞。

长相身材各异的男人做得却无非是一样的事。

又切换成马尔凯特区的私立男校,勾肩搭背的雄性激情讨论着女人的身体。恨不得将下体一辈子缝合在女人的阴道里。

郑鹭总觉得恶,想反胃。

现在呢。脑子里的火几乎要把他的血管烧融了。

他跟公狗有什么区别。

眼前失去神智的男人遵循本能地贴近自己,平日翻弄文件的十指此时颤颤巍巍地撸动着他最坚硬最柔软的地方。

郑鹭胸口上下起伏。

他转身,两人面对面。

他十指带着情绪,死死快要嵌进男人的五脏。

他没看过那些露骨的黄片,也没有性经验。

理智让他住手。

理智服从欲望。

郑鹭手很像郑雪柔,修长。指节分明。却又比她的手更具力量感,手背上的青筋是最好的证据。

此时这双手颤抖缓慢地撕扯开陈挽弦的衬衫。却又无措地停留在衬衫和肌肤的交界线。

他急于纾解身下快要将他逼疯的欲望。

肏他。

但是谁教教他呢?怎么肏?

他曾信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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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天主教的神在他耳边呢喃:“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你的肉身会于性爱后被处死。”

我没有强迫他。是他做的。他现在又扒开我的裤子想吃我的生殖器。他的小腿还死死盘在我的身上。

他何必愧疚?

所谓的信仰习惯喜好厌恶全都化为泡影。

郑鹭褪下内裤,后槽牙始终紧咬,他一把扯开身下人碍事的布料,一手扶着肉棒就要寻觅容纳之处。

陈挽弦因为失温,禁不住瑟缩,随即被郑鹭推在床上,下意识想翻找被子包裹住自己,然郑鹭捡起皱巴巴的领带,只一手同时握住他的手腕,将两只手腕捆在一起,桎梏在陈晚弦头顶。

他粗暴地将他翻了个面。

小臂粗的肉棒形状优美的像经过一次次雕刻,散发着干净的深粉,隐约能看出凸起的血管。

汗顺着发梢末尾划向胸口。

进不去。对准了,是这样么?为什么他进不去。

郑鹭有些急躁地伸手在他屁股上打了一掌。

白如脂玉的肉团上突兀地泛起粉红。

陈挽弦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得清醒了些。冷吸一口气,右手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身体的热堆积在胸口,烧得他眼花缭乱。

偏头看了看跪坐在自己身上的人。

——怎么是他?

陈挽弦的头似乎胀痛更甚,下意识手臂撑着身体就要往前爬。

——“嗯唔——”鼻音。

他的逃跑行动还没实施,小腿被人拽着往后拖得离他更近。

陈晚弦本身就头晕脑热得难受,此时更是凌迟一般地被人翻过身,感受着那人将硕大的肉棒像杆枪一样抵在下身,回头扫了眼大小,感受到那人似乎打算直接提枪长驱直入,身上的欲望被冷汗击退。

——“你,你先别——”

陈晚弦忍着呻吟结巴道。

郑鹭着急,骨节分明的食指和中指就要扒开他的小洞。

——“我他妈说了,你先别——太紧了进不去的。”

陈晚弦吓得语速更快,浑身大幅度地摇晃着想躲开男人的桎梏。

——“你先把我翻过来你别嘶——唔~你他妈猴急什么!?我也很想做,但你先把手从我那拿出来!”

陈晚弦不知道被他戳到了那,浑身软了力,语气更是轻飘。

郑鹭瞳孔是发灰的蓝色,沾染上情欲,此时有些雾蒙蒙的,多了几分无辜。

——“你你摸摸我。抚摸听得懂吗?”

陈晚弦唇张张合合。

——“touch。”

舌在口腔里打转。郑鹭觉得下体似乎又膨胀几分。

一只手听话地顺着男人白皙的脖颈,慢慢扫过小腹。

每划一处,身下人配合地轻颤。

郑鹭像初得珍宝的小孩,不敢莽撞地触碰玩具每一块零件,只能行一步,观望身下人的反应,进而决定下一步动作。

本来是循规蹈矩地滑过每一寸肌肤。

直到他被那两粒红色的,胸口的,糜烂的红色果实吸引。

他顽劣地用舌尖扫了扫,男人反应更甚。

锋利的牙磨了磨它,那东西便像充血了一般涨大发硬。

陈晚弦眯眼黏腻地哼了一声。身上又开始变得热。且似乎没得到疏解的热愈发猛烈。

他只有一张口,另一边的乳头便显得寂寞。陈晚弦情不自禁地挺了挺左胸。

郑鹭心领神会,嘴下动作不停,本摸索着男人下半身的手,此时换为揉搓捏按那头诉说着冷清的乳首。

直到两头方才红豆大小的颗粒已经涨大一圈,郑鹭才悻悻然松嘴。

——“把我嗯额~哈啊,把我手解开。”

陈晚弦有些不满。

郑鹭初得要领,此时却不肯再乖乖听话了。

他知道,他湿了。

方才狭小逼仄的地方,此时已经能顺利吞下他两根手指了。

郑鹭抿唇:“我想进去了。”下体快要爆炸了。

语气不是询问的上扬。这是命令,肯定,死刑前的通告。

——“再等”

陈晚弦还没说完,脑子里宛如烟花炸开一般突然失去五感。

话还堵在喉咙。痛像麻药劲缓过之后一点点顺着腰椎爬上他的身体。

郑鹭扶着身下青筋凸起的巨物忍不住低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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