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将宗示意稍等,大刘火烧屁股一样窜到他身边,神色复杂的呲着牙说:不好了不好了,东废道上巡查士兵把丁锐扣下了,说是都知道这条路封了,偏偏丁锐不知道,必定是奸细!
韩将宗没拿着当回事。
但是转念想到丁锐回来,肯定会带来骆深的消息,便吩咐道:你去把他领回来,就说我前两天派他去办事,不知道今天才下的封锁命令,叫他们放行。
姚远一听东废道,就接上话:放行好说,那里是我的人,不过,你得先打赢了我
话音刚落,他绷直手腕冲上前来,手掌硬如玄铁,只劈韩将宗肩膀!
韩将宗侧身一躲,单臂回伸,力拨千斤的反手一推,克住了他的手刀。
大刘疯狂喊:还有个问题!
他把手中物往前一递,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润泽的光。
韩将宗动作猛的一停。
大刘:问你认不认识这块佩!
当然认识。
韩将宗心里重重一跳。
姚远收回手,听了个稀里糊涂:怎么回事
不打了。韩将宗摆摆手,一把拽下大刘手里的玉佩,然后往东边匆匆走去。
脚步是从未见过的快又急,眨眼出了圈。
别走啊!姚远对着他背影喊:没打完呢!
韩将宗影子都快消失了。
散了散了姚远把场中士兵驱散,又看了一眼韩将宗方向,终是担心他跟自己手下起冲突,烦躁的哎呀一声,追着他去了。
东废道上仍旧在对峙着。
但是气氛已经比刚刚和缓许多。
骆深脸上带着些微妙笑意,眼睛被正午的阳光打着,似装着桃花一般。
他放松站在车旁,并不四处打量,只偶然一抬眼,漫不经心眺望一下远方。
无论怎样看,都是个贵公子。符合他一掷十万两的身份和气质。
巡兵头心中觉得他说的恐怕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这里距离营帐很远,等到人来接,也要有一会儿。
他留下自己在内的三个人看守,其他人派出去继续巡查。
然后盯着自己手上的信,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若是真的,被韩将军知道自己看了他的信,该不会被灭口吧?
再想一想韩将军的气势,深以为然。
骆深还在原地站着,衣衫服帖整齐的包裹住修长身形,同脚下荒凉杂乱形成鲜明对比。
巡兵头绞尽脑汁想了想,决定为自己这颗脑袋努努力。
骆公子,他走过去,将两封信递给骆深,脸上除了草木会色还带着些不好意思的笑:例行盘查,还请见谅。多有得罪之处,属下向您赔不是了。
骆深没接那信,客客气气的说:是我们添麻烦了。待会儿若能自证身份,在下还要同您道歉。
不不不不巡兵头坚持把信往他手里推。
远处显出来个灰蒙蒙的影子,骆深一望,视线便定格在上面,再也转不开。
远处韩将宗眯起眼远远一看,脚下不由凝住。
骆深一身寻常衣裳迎着风,披风上的兜帽被风吹的轻轻摇晃,发丝跑出来几缕拂在脸上。
远远的,轻轻地,叫了一声:将军。
韩将宗心中悸动,不由加快脚步,几乎变成了跑。
这距离不叫距离,转眼间就到跟前。甚至来不及想些什么。
骆深绕开巡兵不管不顾向前走去,隔几步远的时候往前一跳!
被韩将宗一展双臂揽在怀里,他大手托住浑圆臀部往自己方向紧紧一收,将人稳稳的抱住了。
骆深刚要说些什么,就听韩将宗问:你来做什么?
骆深表情一顿,将眼睛里的笑收了。
洛阳千里之远,路上流寇、沙匪、歹徒不计其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你来做什么?韩将宗将他放下,往后退半步拉开半臂距离。
他笔直剑眉微微上扬,眉心拧出一道不甚明显的褶。
他在生气。还有恼怒。
骆深把从见到丁锐开始,一直到此刻之间发生的事串联一遍,立刻就明白了个透彻。
而罪魁祸首丁锐已经吓得退到马车后头,诈扫一眼都看不见人在哪儿。
骆深唇轻轻一抿即分,看上去正经之中带着可怜: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听闻前线吃紧,我来送物资的。
他一指身后装的满满当当的车马,正儿八经的说:若是不方便叫外人进去,那我将东西交到将军手里也算不辱使命,这就走了。
骆深微仰着头望着他,唇角天然扬起丁点弧度,那里头包含着无数温柔和暧昧不明的情愫,看一眼就令人深陷。
能见将军一面真好。骆深定定看着眼前人,视线掠过他身上外露的几处绷带,声音顷刻沉重下去:战场刀剑无眼,你要多多保重才行。
韩将宗一时心热,把他重新拉到身前。
那结实的身板仍旧坚硬如铁,声音却已然低软下去:你疯了,万里路遥,你跑来做什么。
骆深静静看着他,桃花眼中瞳仁仍旧是水雾泅染模样。
显得既疏淡又高贵。
就像人虽然在这里,但是灵魂还在千里之外的不夜城。
他整个人都与战场格格不入。
却奇迹般出现在这里,磊落、镇定、淡然。似乎又与这里浑然天成。
韩将宗伸出手,粗糙手指揣摩着朝思暮想的侧脸,那冰凉触感差点叫他眼泪掉出来。
这么金贵一个人,从小没吃过苦受过累,不远万里过来找自己。这一路奔波定然无比辛苦,还要拉着几车物资做借口。
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未得人如此对待。
信任、依赖、全心全意。
敬仰、爱慕、不顾一切。
他这样勇敢。
韩将宗心都被揪成了一团。
他把那整个人往自己怀里重重一按,紧紧抱住了:营帐这么大还腾不出来你住的地儿吗?想走到哪里去?
心中却想:他妈的,等老子打完这一仗,说什么也不干了。
?
军中来了位大少爷,洛阳的,就是这次资助十万两的那个特别有钱的骆家的大少爷。
这消息一个时辰就传遍整个军营。
除此外,还有:这次也带来了大批物资,满满装了几大车。
还有更劲爆的:听说是韩将军的家属!
唷!
不知道是先成的家属后给的钱,还是先给的钱后成的家属啊?
吁
骆深在帐篷前站了一会儿,看着往来巡逻士兵、整齐排列的帐篷,还有高远处的白云和大雁,都是从未见过的风景。
韩将宗却看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你爹看的紧,会放心让你跑这么远来找我吗?
他不知道,我跟他说去山西。骆深懒洋洋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