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年少有为,爱民如子,鬼都知道小皇帝只是个牵线木偶,不被他们放在眼里可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他脑子没坏,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不可能宣之于口的。
胡辅被反驳得有些着恼,向来目中无人的他示意卫兵快些动手,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做了。
见几个卫兵逼近过来,气势汹汹,徐濯怒道此乃前大司农,光禄大夫崔复觉之子,尔等岂敢动手
胡辅脸色不变。且不说他不信徐濯的说辞,哪怕真是高官之子这些西凉兵百无忌惮,向来只听从董太师的命令他们连世家大族都敢抢杀,又岂会畏惧。
徐濯等人未想到这群卫兵竟胆大若此。正当情势紧张,一触即发之际,怒火中烧的徐濯无意中往旁边看了一眼,正巧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文和兄
惊讶之下,徐濯顾不上满腔怒火,脱口而出。
正要从城门一角悄悄进入的中年男子脚步一顿,像是才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惊讶地回头。
霁明兄。
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
这边闹得如此厉害,崔颂不信中年男子没注意到。他见对方意图悄悄入城,心知对方并不想蹚这趟浑水。却没想到,在被徐濯叫破身份后,中年男子竟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半点不见勉强与不愿,反而面带关切。
我记得霁明兄成了清河崔家的宾客,莫非这位是崔家的士子
中年男子一句话点出崔颂世家子身份,让原本想把中年男子赶走的胡辅神色微变,再顾不上他的不请自来。
这个中年男子,不止徐濯认识,胡辅也认识。
不过胡辅的认识,仅仅局限于知道罢了。
他知道此人姓贾名诩,字文和,乃是董卓女婿牛辅帐下的一名辅军。此人官职不高,身份不显,但因为颇明事理,说话做事有一套章法,又很识趣,所以胡辅对他有点印象。
但这有点印象,完全不到重视的程度,更别说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几人了。
所以在贾诩过来的时候,胡辅的第一想法是呵斥驱赶。却没想到贾诩先声夺人,让他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那个叫崔颂的学子当真是世家子虽说他们作为董卓亲兵,并不怕得罪世族的人,可这得罪也是要有意义的得罪,为了一点点小利就去招惹大族,他又不是脑子有病。
胡辅已经生出少许退缩之意,可他好脸面,刚刚又如此嚣张,实在拉不下脸。
徐濯在崔颂耳边小声汇报中年男子的身份。
崔颂一听中年男子的大名,大为吃惊。
贾诩那个被称为毒士,不但改变了汉献帝等人的命运,还让曹操吃了大亏,痛失长子与爱将,险些连自己也交代了的贾诩
崔颂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贾诩,更没想到贾诩竟然与徐濯有旧。
知道崔颂是世家子后,胡辅一开始还板着脸,依旧对崔颂几人不假辞色。但当贾诩靠近胡辅身侧,小声耳语了几句,胡辅忽的面色大变,再不复原先的倨傲,客客气气地请崔颂进城,还呵斥了手下人,让他们给崔颂道歉。
崔颂甚感奇怪,不由好奇贾诩到底与胡辅说了什么。
送崔颂等人入城后,胡辅便回了城门。贾诩领着崔颂与徐濯进入驿舍,陪他们在靠近窗口的一桌坐下。
双方彼此寒暄了一番,又各自做了介绍。在知道崔颂名字的时候,贾诩似是十分惊讶,显然也听过原身的才名。
崔颂很怕被这传说中的老狐狸看出什么虽然现在贾诩还很年轻,未必有今后的老奸巨猾。可贾诩年少时就能把氐人骗得团团转,忽悠了所有人全身而退,崔颂丝毫不敢小瞧他。
好在他向另一个自己学了两个月,此时竟也绷得住,与贾诩言笑晏晏,你来我往,至少表面上看算是相谈甚欢。
酒水三巡,徐濯问出了崔颂同样好奇的事文和与那胡骑督莫非有交情不成怎的一句话就让那骑督改变了态度,二话不说放我们进来了
诩一届小官,哪有这等面子。虽是陪着喝酒,但贾诩饮得十分克制,并不叫自己有一分醉的可能,不过秉公劝诫一句罢了。
贾诩说得很官方,崔颂、徐濯知他谨慎,不再多问。
若真剖开来讲,贾诩对胡辅说的其实是两句话。
一句话提到了董卓,给胡辅敲了警钟;另一句话则是奉承,给胡辅铺了台阶。
似胡辅这等由董卓一手带领,贪婪剽悍的西凉兵,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惧怕董卓,董卓的态度就是他们的风向标。董卓将目光投注于金钱上时,他们就去抢;董卓想要威名,他们就宰了普通百姓,假装讨贼而归;董卓不爽袁氏,他们就自告奋勇灭了袁家不巧的是,董卓在迁都的时候排除异己,诛杀了许多老臣,把士人们得罪狠了,心里有点后悔,最近对收买人心、擢用名士十分感兴趣。
胡辅不敢违背董卓的意志,在知道崔颂不仅是世家子,还可能是名士后,他只能服软。更别说贾诩还善解人意地给了他一个台阶。
崔颂不明其中内情,可读过贾诩传记的他,十分清楚贾诩对人心的把握,因此除了好奇,没有其他诸如惊讶之类的感觉。
几人坐了一会儿,忽听外面吵吵嚷嚷,似是闹了起来。
崔颂等人听着外面的惨叫声,脸色渐渐变了发生了什么事
想是董太师的军队又在维护治安了,贾诩平静地坐在原地。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蓦地感叹了一句,也难怪乎荀公达此等人物,竟做出刺董这般冲动的事。
崔颂手一抖,差点将酒樽摔到地上你说什么
第54章长安重逢
贾诩透露的消息,可谓一道惊雷,震得崔颂心乱如麻。
荀攸刺杀董卓
崔颂努力想从久远的记忆里找出有关记载,却是徒然无功。三国历史,他在中学时代囫囵读过几遍,记了个大概。一些细节,以及不重要的事迹,他早已忘得彻底。
就如这荀攸刺董一事,他便毫无印象。
相比崔颂的失色,贾诩显得格外平静。在丢下这个爆炸性消息后,他若无其事地喝酒,仿佛刚刚的话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深入探讨的必要。
见崔颂的神色几番变化,贾诩放下酒樽,淡笑道诩另有他事,就此别过。
贾诩离开驿舍,独留崔颂坐在原地,心乱如麻。
根据史书上的记载与后世学者的分析,贾诩是个惯会明哲保身的人。所以,他不愿多沾的表现并未让崔颂感到异样。相反,对于贾诩,崔颂带着一种可远观不可靠近的忌惮。贾诩的不亲近,反而让他舒了一口气。
事实上,就刚刚贾诩透露荀攸消息的行为,已经算是一种善意,足够让人惊讶的了。
怀着对荀攸的担忧,崔颂顾不上休憩,向驿舍之人问明长安狱的所在,即刻动身前往。
走出驿舍,外边的喧哗已然停止,四周人烟稀绝,道路两边的摆设七零八落,鲜血混着尘土,刺目而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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