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与奉孝探查到的相差无几。
那一年崔颂北上长安,与郭嘉分离。郭嘉依照从叔祖的遗愿,将他的骸骨埋葬在距离颍川郡不足十公里的汝南郡。在安置好郭奕后,郭嘉立即西行,前往长安寻找崔颂。自那时起,他便暗中调查刺客之事。
由于缺少线索,直到皇帝迁许,他才摸到一星半点的迹象。可当一切痕迹指向刘虞的时候,刘虞已死,事情真相如何,早已无从求证。
如今,徐濯的调查结果也对准了刘虞这个早已亡故的汉室宗亲,虽有九成的把握,到底不能完全确认,更不知晓对方是否留有后手。
既想不透,崔颂索性不再去想,就着递到嘴边的李子咬了一口。
鲜嫩多汁一咬就掉汁,殷红的汁水顺着白皙的手腕蜿蜒而下,崔颂眼疾手快地取过一旁的手巾,把汁水擦得干干净净。
光顾着去擦郭嘉手腕上的李子汁,自己唇角溅起的汁水却是划过下颚,即将落向衣襟。
等崔颂发现的时候,还不及做出反应,郭嘉已伸出手,揾去那摇摇欲坠的汁液。
略有些冰凉的手指擦过他的唇瓣,崔颂动作一顿,内心深处好似有什么飞快地掠过。
他还未琢磨清楚这突如其来的异样感觉,柔软的指腹已飞快离开。
郭嘉将李子放在碟子上,拿手巾沁了水,沾去崔颂嘴角的红痕:为何如此看着嘉?
崔颂回过神,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盯着郭嘉看,随口打岔道:这李子甚甜,不若奉孝也尝尝?
崔颂没留意郭嘉的沉默,在碟中剩下的几个李子里挑挑拣拣,选了个看起来最红艳的,去皮递给郭嘉。
郭嘉看着眼前坑坑洼洼的李子,面不改色的接过。
崔颂脸上笑意不变,心下腹诽:这李子怎么回事,皮这么难剥可为什么奉孝剥得如此齐整,难道这去皮也是个技术活?
正这么想着,郭嘉咬了一口李子,手停住了。
虽然他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崔颂清楚地看到他的咬合肌细微地抽动了下。
崔颂:很酸吗?
郭嘉挪开李子,半晌道:尚可。
尚可,那就是很酸了。
对郭嘉了解甚深的崔颂立时得出正确答案,伸手去取那个李子:让我尝尝。
却被郭嘉避过。
不妥。接收到崔颂疑惑的注视,郭嘉解释道,分李(而食),分离也,此举不详。
崔颂:
他记得自家挚友从不信谶纬之学,怎么突然计较起谐音吉不吉祥了?
似是看穿崔颂的疑惑,郭嘉郑重道:
事关子琮,纵是不经之谈,也该慎重几分。
大约是郭嘉的神色太过认真,崔颂亦收起轻忽之心。
诚如奉孝所言,这李(离)分不得。
他从另外一个碟子上拿了一只,又大,又粉嫩的桃子,
不若分个桃?
郭嘉:
见郭嘉神色微妙,崔颂意识到:看来这个桃也是不能分的。
他在脑中扒拉了一番,总算在角落里扒拉出一个很早以前看过的有关分桃的典故。
《韩非子》记载,卫国有个叫瑕的,很受君主的宠爱。有一天他在园里摘了个桃子,咬了几口,觉得很甜,就把剩下的桃子丢给国君吃。
国君十分感动:他肯定是很爱我,满心想把好吃的东西让给我,忘记他自己已经咬过(显得不恭敬)了。
后来,瑕老了,人变丑了,国君也就不喜欢他了。回想起以前的事,国君很生气:
这人竟然把吃剩的东西给我。
这就是弥子瑕分桃的故事。
最初读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崔颂只觉得这个国君卫灵公特别双标且颜狗:臣子年轻貌美就对他十分纵容,怎么折腾都不生气;就算臣子逾越了,也给他找一千种理由,各种开脱。后来臣子年老色衰,不好看了,什么光环都没了;不仅看他不顺眼,觉得他做什么都是错,还翻旧账。
后来再仔细一琢磨,这不就是后世断袖分桃里的分桃吗?
哪怕此时的分桃和断袖一样,尚未成为某性向的专有代名词,这个典故本身的寓意也不太美妙。
奉孝放心,等你老后,我不会嫌你色衰而对你爱弛的。崔颂以为郭嘉之前的沉默同样是因为这个典故有个BE的结局,所以出言宽慰。并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他还巴不得奉孝越长寿越好,怎会嫌弃他年老变丑?
郭嘉忽而轻笑出声,取过崔颂手中的桃:
那便分桃吧。
用匕首将桃一分为二,分而食之。
崔颂吃了其中半个甜丝丝的桃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应该是错觉吧。
翌日,崔颂在城中查看水道。他从民区旁边一处池塘绕过,发现岸边站着一个穿着旧衣的男子,双手倒背,如同一棵松柏,一动不动地立着。
应该不是准备投湖的吧
心中冒出这样的念头,崔颂脚步一转,往湖边走了过去。
那人警惕心颇强,竟察觉到后背有人靠近,缓缓转过身来。
一看到那人的脸,崔颂便停了脚步,甚至想扭头就走,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返回原点。
崔部丞。
然而来不及了,那人不仅看到了他,还友善地与他打了个招呼。
崔颂只得点头致意,含笑客气道:未想到会在此巧遇刘豫州。
原来,这在池边半天不动的人形松柏正是刘备。
崔颂对刘备倒没有特殊的想法。虽然《三国演义》中的刘备被写成一个时常泪目、动不动为之奈何的慈弱之主,但历史上的刘备可是刚得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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