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只是一方面。
楚笑飞没法说这次你还真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他转而又问,那你呢?
我什么?
今年巡演结束后,你走不走?
北河停顿了几秒。
问我这个问题之前,你问过周南吗?
他关了水龙头,把草莓放在一边,走到楚笑飞跟前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我还没想好。但既然你能猜到我会犹豫周南呢?
他走不走?
这下换楚笑飞哑然。
原来你也并非一无所知。
那你呢,笑飞?
北河反问他,目光坦然又犀利。
顾辉想过转编舞,其安已经在准备出solo,周南和我都想走,如果真的是这样,你问我们任何一个人之前,想好你自己想要什么答案了吗?
有真心实意为自己担心的挚友实属幸事,周南俞很清楚这一点。但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要面对的话他还是得自己回家。
可他真不想回去。
他人生头一遭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逃避。
想是这么想,周南俞还是按时打开电脑查看工作邮箱。经纪人宋以翔会转给他一些日程邮件,组合里大大小小要注意的事情统一在他这里出口收口。宋以翔无比信任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他现在的彷徨。
九月刚复工的时候日程不算太满,五个人的通告全添加到日历上也才占了五成空白。下旬开始他们会正式进入忙碌期,秋冬换季后的服装代言要拍很多东西,杂志,综艺,巡演都接踵而至,甚至还有电影和走秀。
电影客串的邀约是发给北河的,而走秀的人选在他和楚笑飞后面打了个问号。他曾经应邀参加过不少秀场的活动,也象征性地走过一两回,但现在他已经没了任何兴趣。
暮色四合,周南俞匆匆读完邮件,合上电脑,把脸埋进手心。之前迫使他从周南俞躲到周南里的动机已经不存在了,可他现在回过神来,既不想再当周南,也做不好周南俞。
长久的沉默给不了他答案,直到脚掌踏过地毯,有人绕到他身后,手指抚上他的太阳穴,转着圈儿摁了摁,力道恰好。
周南。
看见他的疲倦,思莱贴着椅背,没有多问,只是喊了声这个名字。
周南俞睁开眼睛。
为什么叫我周南?
嗯?
不是告诉你我的全名是什么了吗。
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这么跟我说的啊。那时不管你给我哪个名字,周东南西北,我都会一直叫下去的。
对我来说你就是你,叫什么名字都一样。
周南俞被这轻描淡写,但理所应当的解释撼动了一瞬。
冰棱被撞掉一个角,化作水,渗进血肉骨骼里,有点疼,却变得轻松了。
思莱松开了手,你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
可也没有很喜欢。思莱轻叹,你怎么能不喜欢自己呢?
这是不喜欢自己吗?
周南俞被这个问题难倒了。
思莱把胳膊架在他肩上轻轻晃了晃,去吃饭好不好?
两人吃完晚餐已经九点了,思莱踩着允许探望的最迟时间线带着花去了医院,半夜才回来。回来时周南俞早已睡着,思莱冲了个澡,然后轻手轻脚地躺到他背后。
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他在黑暗中把头抵上他的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时间再慢一点就好了。
可时间是相对的,于每个人的感受都不同。思莱觉得没睡着多久天就亮了,他没有起来,而是闭着眼睛等周南俞醒来,等他转过身发现他,然后时间无声地走过片刻,他再悄然起身离开他。
他不知道自己装睡的本领好不好,毕竟除了周南俞之外,也没人能出来评价一下。他跟猫一样喜欢呆在熟悉的空间,抱着枕头赖在周南俞躺过的地方不愿意动,直到闹钟开始响,周南俞无奈地喊他。
思莱。
知道了!
乘船到机场,心情和之前离开时的都不一样,却都又类似。Kingsley总会离开,然后再回来,之后某时又离开,可能威尼斯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漂游的共性。
飞机冲上云霄,还有不少乘客透过机窗向外拍照,威尼斯群岛在他们眼中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跨时区的长途飞行使他们穿梭在时间的夹缝里,时间变短了,他们限时恋爱的第二天在飞行中加速过完。
而天空海洋和陆地本身无限逼近永恒,人类生命不过蜉蝣朝夕。
不管是三十天,还是一辈子,都是一样的。
此时的思莱还是这么想的。
抵达巍城机场的时候临近中午,过了关口,周南俞扣上帽子和墨镜,思莱看他这副拘谨的样子觉得好玩,可在逗他两句之前,他也察觉到了镜头。
思莱这才有了男朋友真的是明星的实感。他把步调放慢,走在他身后一米的位置,低头看手机,假装自己只是个外国路人。不一会儿他收到了周南俞的信息,是停车场的定位和一个车牌号,他干脆换了条路,单独找了过去。
周南俞还没到,停车场里先有四目相对。
思莱爽朗地一笑,Hi,又见面了。
楚笑飞的嘴巴张成了O型。
周南俞上了车,等待他的是楚笑飞一路的审视目光。他当然看出来他在生气,唤了他两声发现哄不好,只能暂且作罢。
结果过了十分钟楚笑飞自己憋不住了,他愤愤地说:
饿了,我要吃盘古。
行。
还有怀石!
可以。
思莱忍住不笑出声,我家就在这附近,可以先载我回去吗?
行啊,地址?楚笑飞巴不得赶紧先送走这位小祖宗。
丽高王府。
闻言楚笑飞愣了一下。丽高王府看来思莱的家境比他想得要殷实。
这个模糊的概念很快被彻底掀翻。车开进别墅区,在思莱的指引下停进一户。当楚笑飞看到车库里停着的布加迪威龙,他再一愣,转头就问,你的车?
嗯?啊,是。好久没开了,买着玩的。
?
楚笑飞立马跳下车走近了观赏。银灰色的布加迪威龙沉睡在阴影里,一层浮灰钝化了它凌烈的线条。而思莱和这辆车的热恋期似乎已经过了,他下来站了一会儿就被车库的闷热逼出了汗,完全不想多待。
我一个人住,进来吹一会空调吗?
??楚笑飞走出车库,仰头看了看这个带花园泳池的三层独栋,你一个人住?
周南俞还没说话,楚笑飞已经率先踏进去参观了。一进门他就顿在门口,周南俞往里瞥了一眼,倒不算太惊讶。
一楼的家具全部搬空,木地板上满是鲜明或暗沉的颜料痕迹,大大小小的画布错落有致,调色盘和画笔随处可见,看似杂乱的布置竟比精致画展给人的冲击更大:森林,草原,瀑布,银河,整个空间色彩斑斓,置身在内仿佛走进画中,穿越于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