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煜知道自己闯大祸了,把贺冰心往怀里拢:你的东西我都拿过来了,我们今天就住这儿,行不行?
我不和别人一起住。贺冰心终于抬头看他了,眼神却和以前不一样。
胡煜一看就知道坏了,他哥不喜欢他了,他这哄了一晚上,成别人了。
哥,我真错了。胡煜轻轻揉着贺冰心的后颈,宝贝,明天还做手术呢,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好不好?
贺冰心最后终于肯跟着他上楼了,但是坚持不住总统套也坚持不跟他一个床,最后换了高级标。
胡煜把口袋里的小贝壳掏出来洗干净了,给他在桌子上堆成一小堆。
两个人洗了澡,胡煜又哄了半天,贺冰心也没说什么。一人一张床,各怀心思。
房间靠海,隐隐能听见唰啦唰啦的海浪声,房间的窗帘没全拉上,月光透过薄纱均匀地洒进房间。
那个时候贺冰心也总是听见远处的浪潮,昼夜不歇。
新来的!那个大胖子两条手臂上都纹满了纹身,时间久了颜色都失真了,看不出具体的花纹,你犯了什么罪?
四周一片不怀好意的窃笑声,就像是老鼠蟑螂哗啦啦地跑过下水道里的臭水。
贺冰心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胖子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冲他走过来:跟你说话呢!聋了吗?
看见贺冰心耳朵上的助听器,胖子嘿嘿一笑:还真他/妈是个聋子!
能来这种地方,一定是大有作为的,一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人捧着一本书,声音低沉沙哑,这样年轻又新鲜,倒看不出来是个狠人。
呸,胖子一把扯住贺冰心的领口,难道还是个哑巴?
扒了他!扒了他!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扒了就知道是不是哑巴了!
斯文男人依旧一动不动,目光从眼睛上方看过来:亚瑟,他应该是个未成年,你不想尝电椅的滋味吧?
胖子却充耳不闻,朝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伸手就去拉贺冰心的领子,没想到一直一言不发的少年猛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虎口,刺啦就生生扯下来一块连着血肉的皮。
胖子就像是被激怒的野兽,提着拳头就砸下来,贺冰心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气力,一把把胖子推进了人群里:滚!
唰啦唰啦。
寂静之中是遥远的海浪。
胖子舔了一下受伤的虎口,咔吧咔吧地捏着手指: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贺冰心充耳不闻,又重新坐回了角落里。
胖子被他的态度激怒,一脚把他蹬倒了墙上:想不想看我打死这个混蛋!
四周立刻响起来欢呼声:别打脸!这么漂亮,要看他吐血!看他求饶!
雨点一样的拳脚落下来的时候,贺冰心的助听器掉了,所有的声音都远离了,海浪的声音却残存了下来,在耳畔来回回荡。
唰啦唰啦。
很疼。
就仿佛在重击之后,肌肉从皮肤下被剥离了出去,孤零零的感受器裸露在疼痛里,被反复冲刷。
唰啦唰啦。
胡煜心里一直想着贺冰心晚上的反应,并没有睡实,听见贺冰心的痛哼时立刻从床上下来去查看。
贺冰心满脸都是水,看不出是汗还是泪,黑色的头发也黏在了脸上,在月光下显得尤为狼狈。他像个胎儿一样地蜷着身子,就像是在躲避什么看不见的伤害。
胡煜心里一紧,连忙扶着他的肩膀轻轻拍他的脸:哥?醒醒?看看我?
贺冰心很慢地张开眼睛,那一双眼睛里尽是惊惧,又有几分同归于尽的恨意,矛盾地融在晃动的泪光里。
嘘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我在呢,胡煜小心翼翼地把贺冰心揽进怀里轻轻地拍,不害怕,都是梦,醒了就好了。
贺冰心的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像是认不出胡煜一样,僵直又麻木。
胡煜轻轻揉他的后颈,不停地安抚:我是胡煜,我在这儿,没事儿了,不害怕了宝贝,不害怕啊。
贺冰心颤巍巍地吸了一口气,好像才彻底醒了过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胡煜几乎要搂不住他。
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贺冰心就像是在一个冰窟窿里,抖得上下牙不停地磕在一起。
胡煜攥着他的手,不停地给他捋后背,轻声问他:为什么想自己?
贺冰心抬头看着他,一眨眼就落下一滴泪:我不想让你看我现在的样子。
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的,胡煜倾身想吻他,却被躲开了,但他坚持说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不,你不会。贺冰心虽然抖得厉害,却每一个字都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人会一直在我身边,但我让你看见我丑陋的一面少一点,他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几乎有些神经质地说,至少你能在我身边久一点。
你没有丑陋的一面,宝贝,胡煜伸手把他抱到了自己腿上,轻轻揉着背,难受是吗?没事儿,你想怎样就怎样,我陪着你,没事儿了啊。
胡煜身上很温暖,他的怀抱也让人感觉安全,贺冰心的声音变得没那么强硬了,甚至有几分哀求的意味:你走吧,明天,我就我就好了。
他哽咽着,气都抽不上来,胸口急剧地起伏着,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
嘘放松一点,胡煜牢牢地抱着他,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贺冰心心里绝望地嘶吼: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他又不敢这样说,他抬起一双血红的眼睛,像是在威胁胡煜:我让你走,你一直不走,等到你想走,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胡煜却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把他扶直了一点,给他揉着后心:是不是难受得厉害?胸口闷不闷?
贺冰心再也忍不住了,趴在胡煜的肩膀上痛哭了起来,他受的委屈和折磨无法言说,但他太贪恋这一刻的陪伴,让他像是个孩子一样毫不刻制地大哭。
胡煜这次没说不让他哭,一直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低声说:我在呢,哭出来就没事儿了。
当情绪随着眼泪流了胡煜满满一肩膀,贺冰心哭累了,正常的思维逐渐归位,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恍惚地想起和胡煜相见的那一天,他们说好只是形式婚姻。
胡煜看他哭得差不多了,用掌根轻轻擦他的眼睛:好了宝贝,还难受吗?
哭出来果然好多了,贺冰心有些赧然地摇摇头,把脸埋进了胡煜肩窝里。
不难受我们睡觉了,胡煜抱着贺冰心轻轻拍着,我守着你睡,不害怕啊。
虽说是高级标,单人床宽也有一米五,两个不胖的人睡起来还是轻松的。
胡煜从背后抱着贺冰心,手掌搭在他的胸口轻轻安抚着:明天手术上午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