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台留声机就紧挨着冯的脑袋,包着铜的箱角沾满了鲜血,泛出诡异的红光。
贺冰心的大脑空白了几秒,他几乎是踉跄着跪在了冯身边。
冯的眼睛大大地张着,原本是淡蓝色的虹膜被挤成了窄窄的一个环,放大的瞳孔里映着贺冰心苍白的脸。
贺冰心的呼吸都停住了,他匆忙地去攥冯的手,湿乎乎的,还有酒后的滚烫。
冯!冯!贺冰心惊慌失措地摇冯的肩膀,醒醒!冯!
可是冯根本就不是睡着了,他的身体随着贺冰心的摇晃毫无生气地摆动,地上的血泊越扩越大。
贺冰心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凉,还是冯的身体在一分一秒地丧失热度。
轰擦!窗外雷声乍起,贺冰心浑身一僵,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他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推开房门没了命地朝外。
大雨倾盆,细密的雨帘甚至让贺冰心看不见脚下的路,他在雨里拼命跑,拼命跑。
他认知中的世界在奔跑中崩塌。
冯是不是他认识的冯?冯是不是想杀了他?
雨水不断地呛进他的气管和喉咙,助听器里传来尖锐的啸叫。
贺冰心把助听器扯断了,像是一只在雨中断了线的风筝,单薄又狼狈。
他杀人了。
他把冯杀了。
冯或许没有死,他又绝望地幻想着。
他要去找孙茂,孙医生是镇上最好的医生,他会救冯的。
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贺冰心身上站满了泥和稀释的血迹,他终于看见了那栋白色的房子。
他用力敲着门:救命!孙医生!
孙医生!!孙医生!!
贺冰心声嘶力竭地大喊,喉咙里尽是血腥味:Sun!!Sun!!!
雨水混着他的眼泪不停地往下落:救救冯!Sun!
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贺冰心有些错乱,他抓紧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怀里的一大团衣服,茫然地倒抽了一口气,神经质地前后摇晃着身体,看向黑暗中紧闭的门。
门被用力地拉开了,光照进来。
浑身湿透的人不再是贺冰心,而是大步来的胡煜。
看见贺冰心,胡煜紧绷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一点,他用力把贺冰心压进怀里,轻拍着安抚:我来了,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第34章
就是这个中国人杀了冯!
冯平时对他非常好,所有邻居都知道。
你的验伤结果出来了,你只要按照我给你罗列的证词来发言,没人关心真正的经过
当天你和受害人有过剧烈的肢体冲突吗?
为什么不惩罚这个杀人犯!
他不是无罪的!抗议!
听说了吗?医学院的新生里有个杀人犯!食人花开膛手!
贺医生,薛凤拿着一杯热水走过来,有些担心地看着贺冰心,你喝点水吗?
贺冰心的目光平直地落在电脑桌面上,半天没有回应。
薛凤轻轻碰了碰贺冰心的肩:贺医生?
贺冰心的眼皮微微一抖,他调大了助听器的音量:对不起?
气球的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贺冰心在办公室里没什么异常的举动,只是时常关掉助听器的音量,对着电脑出神。
薛凤把热水递给贺冰心:王主任刚来到科室门口喊你去他那儿,你是不是没听见?
贺冰心没接水,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起身离开了。
薛凤端着水杯,挠头看张旭。
张旭没说什么,叹了一口气。
一开始他们都觉得气球的事情只是个恶作剧,但是贺冰心杀过人的消息就像是长了脚,一夜间就传遍了整个医院。
后来张旭想起来去找那个送气球的小女孩,一问当时被提到的女病人,人家家里根本就没有女儿,更别说给贺冰心送什么气球了。
薛凤走到张旭旁边坐下,从兜里掏出来那张旧报纸展开,上面有贺冰心举着编号的留档照片。
黑白的,在岁月里泛了黄,正面侧面一共两张。单纯从五官上讲,照片里的男孩和现在的贺冰心差别不大,漂亮的五官,精致的脸型,稍有些凌乱的长发。
只是照片中的男孩虽然惊慌憔悴,但至少还有一种盎然的生机。
贺冰心就不一样了,他依旧苍白纤瘦,那双眼睛却结了一张网,让人看不穿。之前只是若隐若现的一层,这两天似乎织成了一层不透明的硬壳,看着像是疲倦,又让人忍不住地觉得遥远。
薛凤用手指蹭过那些字母,低落地看张旭,小声说:这上面说他这是严重刑事案件,仲裁待审的时候关押了十几天,但他是防卫,没判刑,应该不能算是杀人罪吧?
张旭的心情也不好:你以为别人会听你说这些吗?他们想听的不是他为什么杀人,也不在意他是不是被定了罪。
那他们是想干什么?薛凤不明白。
张旭接过他手里的旧报纸:他们只是想说话而已,想看自己只用语言就能摧毁一个人。
谁他/妈把这种几百年前的事翻出来的,薛凤咬牙切齿地说:别让我找到这个傻/逼!
贺冰心走到主任办公室,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王浩正在整理文档,看见贺冰心,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文件夹里。
冰心,脸色不太好啊,最近是不是太辛苦了?王浩和蔼地笑着,破天荒地倒了一杯水递给贺冰心。
贺冰心不明白怎么人人都想让他喝水,随手接过来放在桌角上:没有,都在按计划进行。
你事情多时间紧,我就直说了,王浩自己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你知道原本院里对你的职称就有点争议,当然我非常认可你的能力,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我这方面的压力有些大。
贺冰心很平静地听着,开口的时候也几乎没有过多起伏,甚至有一丝习以为常的冷淡:我要降职称吗?
啊那不会,你又没犯什么错。王浩摆了摆手,我只是觉得可能你暂时把主要精力放在临床上,更合适一些。课题那边,让徐志远来负责,是不是比较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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