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苏冷笑:所以,你是想告诉我,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你独自一人跑去住院楼就真的只是去好心地查房?
男人沉默了一会。
昨天晚上下班前,跟着我的那几个人突然说明天我可以在家休息。半晌,他才颤抖着嘴唇开口道,我本来已经准备要在家里待上一整天了,但是,今天早上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话音落下,阮苏也怔住了。
电话?
男人颓败地点了点头:对面说是病患家属,让我马上过去看看他们的孩子所以我才到了那里。
可等我赶到,才发现那个病人原来早就出院了。我以为那是个恶作剧电话,所以只好就离开了。
听见他的话,阮苏也沉默了起来。这也是一套可以自洽的逻辑,但假如这主任真的只是来查房的,那病房的怀表又该怎么解释?还有那些烟味、紧闭的窗、坏掉的门锁呢?
太多的矛盾点纠缠在一起,让人感觉似乎离真相很近,但其实又是那么的远。
比起男人的一面之词,当然是眼下顺着证据推理出的结论可信度更高一些。但是
阮苏突然伸出拐棍,抵在男医生的制服口袋上探索了起来。男医生一怔:你在找什么?
烟,或者打火机,任何东西。阮苏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护士,小阳,帮我看看。
小阳护士立马猫腰在男医生白大褂的口袋里翻找了起来。男人只平静地摇了摇头:我从来不抽烟。
小阳护士摸遍了所有的口袋,最后只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阮苏的脸色更阴沉,这时,走廊处忽然传来一阵悉索的脚步声。
男人的脸色登时肉眼可见地变了起来。
他语塞地低下了头:太晚了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阮苏嘁一声,丢下拐棍,噗通一下半跪在了地上,直揪起他的衣领:我给你时间解释,一年前的那场手术,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误杀还是谋杀,为什么专对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下手!?
他这炮轰般的三连问,问得男人脸色越发的惨白起来。他一时哽住,欲言又止了好久,才下定决心般开了口。
那只是一个微创手术几个小结石,并没有肿瘤那么严重。男人的眼睛一下红了几分,但是手术进行到后期,我突然开始头晕,四肢无力。我逐渐握不动手术刀,只能坐在旁边休息。事后我才反应过来当时我应该是被人投毒了。
医生被投毒?
阮苏滞了滞,男人这时又接着说,再后来,我就被带走了。手术的后半段,是另一个医生来接手的。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孩子也不知道他之后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男人自嘲般笑了笑:几天后才传出了我手术失误的事,原来我不小心伤到了那孩子的动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一个二十年术龄的主任医师,居然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男人说完后,就垂下了头,仿佛在懊恨着什么似的。
阮苏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假使他说的是真的,假使真的有人给他投了毒,刻意伪装出了这么一个手术事故的假象,
那么,那个投毒的人,首先要具有能够迷惑医生的药理知识,又必须离主任的身边很近、才能够找到机会下手能拥有这样条件的人会是谁?他的同事?
阮苏正思索着,一旁的小阳护士突然惊叫了起来:你、你说这些,是真的吗!?
阮苏一愣,她又蹲下腰来,抓着男医生的手臂惊诧地说:你说这些话,最好不要是瞎编的,否则就是诬陷,后果很严重的!
难道她有什么头绪?阮苏一头雾水,正打算问个清楚的时候,男医生突然苦笑了一下,推开了护士的手,只沉声道: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他的动作很快,快到你们毫无还手之力
相信我,你们两个现在很危险,快逃吧这件事,不是你们可以插手的。
这句话,几乎瞬间加深了阮苏的不安感。事情到了现在,走向简直越来越诡异了。阮苏还想问个清楚的时候,男医生突然推开了他们俩的束缚,一下子走远了。
阮苏拖着这副残疾身体,也没办法健步如飞地追上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证人消失。
医生离开后,阮苏立马转过脸,认真地问小阳护士:你是不是知道他说的人是谁?
他说了那么多,又是丢怀表又是投毒的小阳护士吞了口口水,抬起脸来,能做到以上这些的,就只有我们副院长了吧!
那个曾经在花园里拦住自己的副院长?阮苏愣住了:为什么?
小阳护士也是一脸的惶恐。
因为副院长和主任是叔侄关系啊!他们是一家人!
第123章收尾
阮苏登时如梦初醒,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关系上去!
既然是叔侄,所以副院长自然就可以接近主任好伺机下毒,连偷拿到他的遗物怀表也并非难事了。
阮苏想了想,又问:那些像保镖一样跟着主任、限制他人身自由的人,难道也是副院长指派的?
小阳护士一惊,这么说起来那些好像确实不是警方的人
原来如此。
到了这里,阮苏已经基本可以推理出整个发展过程了。最初是警察送来了一个从人贩子手里跑出来的受伤儿童,引起了社会的轩然大波。接着,副院长对巨大的善款起了贪念,瞒天过海地拟造出了一份虚假的病历单,再置办了一场徒有其表的手术,为的就是能尽可能多的筹集资金。最后,他又设法将所有责任都甩在了主刀医师身上,善款独自吞尽。
但这其中还有几个问题在:既然医院只把小男孩当成摇钱树,那又为什么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倘若主任医师的证词是真的,那他们当时完全可以做好那个普通的微创手术,让小男孩平安地走出手术室,说不定还能赢来一片美誉副院长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又是投毒、又是,硬要把这场手术搞砸,还牵扯进一条无辜的人命?
难道是害怕小男孩泄密?但他再聪明绝顶,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想要封住他的口,比布下一个局去掩盖杀人事实要轻松得多啊。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能让叔侄俩反目成仇、不惜手足相残,叔伯把自己的亲侄子推出去背锅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难道这件事里还涉及到了他们俩的个人恩怨?
小阳护士突然一个激灵:我想起来了!
阮苏也一愣,什么?
我听说,好像是下个月小阳护士紧张地看着他,下个月,老院长应该就要退休了!那时候,会有新的院长被选上来
阮苏明白了她的意思,小阳的猜想并不是全然无理。叔侄俩为了一个院长的职务争得头破血流,确实也是一个动机。
但是
副院长成功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钱,还有口碑一路下滑的竞争对手。那么,一年前的那场风波也应该已经平息了才对。可为什么,现在又逐渐地出现了更多的牺牲品,先是小薇,然后是绵绵?
她们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这些人一定在试图隐瞒着些什么。究竟是什么?
阮苏动作一顿,忽地又想起了绵绵的那个眼神。
不是的,是真的哭声。小女孩红着眼睛拼命解释,是一个男孩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但是哭得很伤心,就是他在哭。我们都很害怕,不敢经过那里。
阮苏的呼吸一滞,漏血的厕所、闹鬼的太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