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走出去,找到警察叔叔,说自己走丢了,这样可以吗?
郁绵坐在床边,认真的想了很久,没有想到答案。
八月的天空阴晴不定,窗外忽然传来轰隆一声,一个炸雷炸的她一惊,她扑到窗边,天际雷云滚滚,一片阴沉,她潜意识的感觉到很深的恐惧,轻轻的抖了抖。
空荡的房间里也变得阴沉,似乎每一处都藏着怪物。
雷声轰隆不断,她很害怕,不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她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踉跄着跑出去,楼下客厅里还有人声,可她不想下去。
三楼走廊只开了一盏吊灯,光芒暗沉,走廊尽头窗户开着,隐约可见远处天空划过银色闪电,她立刻捂住耳朵,几秒后又听见一阵巨响。
小孩踮起脚尖,敲了敲门。
裴松溪在房间里看书,在雷电声中似乎听见有人敲门。
她将书放下,拿镇纸压住书页,才走过去,开了门,就对上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是那个小孩。
她仰着头,没穿鞋子,有点茫然无措的踩着脚,裤子似乎也长了一些,拖在地上,眼睛里是惊慌不定的恐惧。
裴松溪凝视她片刻,淡声说:进来吧。
郁绵有几秒没反应过来,等她想跟说句谢谢,那个人已经转过身,先进了房间。
她也悄悄走进去,踮起脚,把门关上。
裴松溪坐在窗边看书。
屋里只开着一盏小台灯,光芒素净,她整个人被笼在淡淡的光晕下,比平时更显冷清,让人不敢靠近。
她让她进来,却不说一句话。
郁绵有点怕她,可这个家里,她却本能的只信赖她。
哪怕她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关心,也要求送她走。
她站在门口,也不敢动,不敢往里面走,不敢坐下,也不敢说话。
就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的。
裴松溪把一个章节看完,发现她还赤着脚,站在门边。
她站起来,拿了羊绒毛毯,对她招招手:过来。
郁绵微微仰起头,看着她,紧张局促。
她把小毛毯递给她,又指了指床边的拖鞋,惜字如金:坐。
郁绵顺着她素净修长的手指往上看,看到她手腕上有一串紫檀木的佛珠。
她听话的接过温暖柔软的小毯子,抱在怀里,坐在床边。
只坐了一小块地方。
裴松溪没有别的话,又在桌前坐下,打开电脑,戴着耳机,下属在给她汇报工作。
她的神情始终淡淡的,似乎很少有事情能引起她的情绪起伏。她偶尔提出一些问题,下属精心准备的方案总是被她问住,在对方尴尬沉默的间隙,裴松溪回过头,看见小孩很无聊,总是在偷偷看她。
她对她招招手。
郁绵从床上跳下来,小毛毯还抱在怀里,趿着有点过分大的拖鞋走过来,眼睛又大又亮,安静的看着她。
裴松溪递给她一个新鲜光亮的橙子。
她的房间里只有书籍、唱片,实在缺乏能安抚小孩的东西。
郁绵把散发着甘甜清香的果实抱在怀里,冲她一笑,笑容干净又柔软。
裴松溪淡淡挪开了眼,继续听下属汇报工作。
半个小时过去。她的耐心不算的好,声音也冷清:今天到此为止。下周一。最后期限。
电话挂断。
安静的小姑娘还坐在原先的地方,垂着眼睫,低着头看着怀里的水果,小小的指尖在果皮上戳了又戳,好像在玩某个不知名的游戏。
裴松溪不由多看了她几秒,看见她把光鲜清甜的大橙子递到嘴边,亲了一口。
她收回目光,垂下了眼睫。
窗外雷声已停,雨声淅沥,拍打着芭蕉,声声入耳。
郁绵好久没听见她说话的声音,抬起头看了看窗外,雨已渐渐停了。
她也没有再待着这里的理由了。
她想把怀里的小毛毯叠好,可是动作总有几分笨拙,只能放在床边,细声细气的说:我先回去了。
裴松溪抬起头,目光跟她对视,淡淡的一点头。
小姑娘有点怕她,低下了头,把鞋子也脱掉,放回原处,才赤着脚往外走,可怀里还抱着那个橙子。
紧紧的。没有松手。
第3章03
第二天,郁绵又来敲她的门。
裴松溪将门开了,照旧不理她,将她放进房间,仍然专注于做自己的事情。
她端着一杯牛奶进来,大概是张阿姨看她胃口不好,饭吃的少,怕耽误她长身体,才特意给她冲的牛奶。
裴松溪淡淡的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她在练字。
郁绵小手捧着杯子,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小口,舔了舔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忍不住看她写字的样子,柔顺垂下的脖颈,素白手腕线条优美,在纸上游走的笔尖她不敢看太久,很快移开了目光,发现她桌前挂着一幅装裱精美的山水画,笔墨写意,最右写着一行字:月下松溪。
她偏过头想了想,这是她的名字吗?
裴姨裴松溪?
裴松溪将笔放下,她喜静,练字的时候更不喜欢吵闹。小姑娘也安静,几乎从不主动跟她说话,有时候时间久了,她会以为她已经走了她甚至把呼吸都放到跟她同样的节奏,小小年纪,聪明的让人难以察觉。
她回头看了一眼,小姑娘的牛奶还没喝完,还剩一大半,嘴角沾了一点奶沫,像长了一圈白胡子。
郁绵被她看的有点紧张,握着杯子的手更紧了,她想了想,从床上跳下去。
她跑到书桌前,因为不够高,要踮起脚尖,才能把杯子放在桌上,嗓音清澈稚嫩:你喝吗?
裴松溪很多年没喝过热牛奶。
她看着杯子发愣。
郁绵一怔,旋即想起什么,说了句等我一下,又匆匆跑出去。
很快,她又跑回来,手上端着一杯还在腾腾冒热气的牛奶,她的指尖被烫的有点红:这个我没有喝过。
她可能以为她是嫌弃她。
裴松溪对上她纯真清澈的目光,干干净净没有杂质,没有小心翼翼的讨好,就只是真的想跟她分享而已。
她皱了皱眉头,还是喝了一杯。
味道真怪。
郁绵仰着头,看着裴松溪喝牛奶的样子,忍不住偷偷的笑。
裴松溪从没叫过她的名字,也不跟她多说一句话,冷清也冷淡。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
中午,张阿姨来叫她吃饭,看见郁绵从她房间里出来,也吓了一跳:你怎么乱跑来,跟我出来。
裴松溪神情淡淡:没事。
郁绵听见这两个字,忍不住笑了笑,又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立刻低下头,跟在她后面。
真奇怪,这个家里谁都对她笑,可她偏偏只信任她,只想跟着她。
今天的餐桌上稍稍热闹几分,丁玫一直在跟裴林茂说话:小远下午的航班,你要记得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