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大灯关了,只留着一盏壁灯,灯光暖融缱绻,把她们的影子映照到墙上,温温柔柔的剪影。
郁绵靠在她膝头上,轻声说着话。
裴松溪听见她说到最近在帮当地社区做的建筑设计,说楼下房东养了一只超级可爱的橘猫,说她之后的时间安排,才轻声说:你的目标很清楚,这样很好。
郁绵抬起头看她:我去英国读书,一年时间不能回来。
裴松溪点点头,冲她笑了笑:一年而已,很快的。
郁绵忽然有些负气的别过脸,柔软的脸颊抵在她膝盖上,她的眼睛却看着半空:你是不是
是不是根本不在意她会不会回来。
所以这一两个月,从来不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裴松溪感知到她小小的情绪,轻轻摸了下她发顶:当然不是。
这一段时间,有多少次,她想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可是她不能。
她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少丰富有趣的诱惑,这三年来,郁绵几乎跟她没有发过信息,打过电话。如果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收到她的明信片,她会以为自己已经被她忘掉。
她知道她不能留她,或许绵绵在外面会遇见更好的人了,可是她又忍不住想她
所以她只能在这里等着她回来。
她手心温热干燥的热度顺着发丝传来,是温暖而熨帖的。
郁绵在心里嘲笑了下自己的小脾气,她过了十几岁的年纪,又独自在外过了这么久,不再像年少时会闹别扭了。她轻声说:我开玩笑的。
裴松溪轻轻嗯了一声,指尖顺着她的鬓发滑下去,揽了揽她耳边细碎柔软的头发:我知道。
郁绵靠着她,能闻到她指尖一点温柔的花香味,精神放松下来,她轻声说着话,说着说着就困了,她还在说她沿途见过的风景,在南美,在西欧,在国境之内的河西走廊和西南山区
裴松溪听她说完,才轻轻笑了笑:你走了很远,去了很多地方。
郁绵几乎要陷入梦乡了,在彻底睡着的前一秒,她闭着眼睛,缓缓弯起唇角,声音也温柔到极点了:是啊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可是,不管我走多远,我都会回来。
万水千山走遍,我最想停留的地方,还是你身边。
宁静的夜。
女孩靠在她膝头,渐渐睡着了。
裴松溪抚摸她发丝的手顿住,停在半空中。
她低下头看她。明明已经睡着了,唇边还是染着笑意,手腕上那串佛珠安安静静的在那里。裴松溪想起上次没看到,可能是因为那时郁绵穿的长袖衬衫。
落在半空中的手终于落下去,轻轻的,柔柔的抚摸着女孩的发顶,片刻后,她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想碰一下女孩的脸颊,却又收拢回去。
裴松溪抿了下唇,清冽的眉眼里有一丝克制的痛苦,不敢触碰她,不敢触碰别的地方。
如果这世间有神明的话,她很想问问它。
我喜欢她,真的是错吗,是一场无法挽救的原罪吗。
可她在我身边了,我不想再推开她了。
我不想再让她走了。
第86章86
这次回明川,郁绵跟朋友们约了见面。
这三年来,除了跟陶让见过两次,她几乎都没回来看过他们,被痛骂了好多次,说她没良心。
照旧是约在附中附近那家火锅店,约在学生放学的时间。店里都是穿着校服的中学生,让郁绵也有点恍惚,想起青葱岁月里的美好时光。
梁知行一坐下来,就对郁绵进行严肃的批评教育:你说说你,一言不合就跑出去,是想做什么,是玩离家出走那一套吗?亏我这个老父亲给你操碎了心,你倒好,心那么大的满世界蹦跶。
郁绵给他倒了杯果汁:好好好,您消消气。
景知意也难得跟他一条战线:就是,人生有几个三年啊,下一次三年
郁绵把那杯果汁端到她面前,努力岔开话题:下一次三年,你们的娃可以打酱油了?
景知意脸一红:去你的。
郁绵微微笑了起来,看了看旁边的陶让,还好,他没批评教育她的意思。
陶让早已回国,他本科毕业之后没有再读硕士,选择进入了民间志愿组织。他穿着一件天青色衬衫,温润清淡,依旧是坐在一旁不说话,只微微笑着,似乎还是当年那个沉默安静的少年。
郁绵最后给他倒果汁:谢谢你,陶让。敬你一杯。
当时她刚刚出国,曾经陷入短暂的茫然,直到她听到陶让也在国外,听到他的安排和规划,心里慢慢有了一点方向。
人世如此广阔,她想知道的,想看到的,会在时光中逐渐浮现。
与其停在原地,不如做个走在路上的人。
陶让偏过头笑了笑:谢我什么?谢你当时放我鸽子,跑的没人影了吗?
郁绵不好意思的抿唇笑:是是是,当时是我没计划好,谢谢你给我兜底。
陶让拿起杯子,轻轻跟她碰了下,声音如碎冰般清冽:不谢。
景知意刚跟梁知行在桌下打闹完,敛了玩闹的意思,正经的问她:绵,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郁绵偏过头想了想:其实还没想好,这次是一时起意就回来了。其实那边还有些任务没完成。大概到7月做完事情了,会回来待长一点时间。8月底再去英国。
景知意点点头,刚想问什么,可是想到旁边还有两个男生,又停住了:我们去江滩走走吧。
郁绵看了下时间:还早,去吧。
天气一天比一天的暖,江滩上有不少人在散步,三三两两说着话。
景知意拉着郁绵走在前面,小声问她:你跟你裴姨,怎么样了?
郁绵脸一红:你怎么也知道
说呀!
没怎么样。
她们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多问什么。就像她不是出去了三年,而是仅仅出去了一天,回到家她们照常说着话,只有时光静悄悄的流淌着,什么都没有变过。
就连那个落在眉心的吻也是温和克制,不含半丝情欲的。
景知意有点无奈的叹气:你啊,不中用,我要是你我就下点药,干柴烈火的滚一次床单不就行了。我跟你保证,她肯定会追着你负责,估计都不想让你走了。
郁绵睁大眼睛看她:知意!
景知意偏过头:咳咳,开玩笑的。
虽然她当年就是这么把某个别扭傲娇的笨蛋骗到手的。
郁绵耳尖也烫烫的,甚至下意识的顺着她说的话往下想了想,忽然觉得喉头有点发干。但这个念头也只持续了几秒,就被她从脑海里赶走了想什么呢,这是陪着她长大的裴姨,她怎么能对她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江面发呆,直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停下来一看,是裴松溪的电话。
绵绵,回家了吗?
没。在江滩这里,等会准备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