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星环的身份不适合插话,只听着,一言不发。
与鹿父对这次生辰宴的重视相比,从他们的话里,楼星环却听得出鹿冰酝这个弟弟名声不太好,起码在楼玥桥和顾云思这儿不太好,甚至连鹿冰酝都不怎么喜欢。
可他听止善说鹿冰酝很是疼爱这个弟弟。如果不疼爱,为什么还来参加呢?还要给他起表字。
据他所知,起表字,应该是那人敬重的长辈才能起的吧?
盛大的宴会上,达官贵人到了不少。
他们都人精似的,哪怕多了个楼星环出现,可看鹿冰酝一如既往的样子,就知道不能乱说他的话。所以都顺着顺宁侯爷的话来,举酒杯道:贺令义公子十五生辰!
到了宾主尽欢的时候,顺宁侯爷站起来,道:感谢各位前来。
鹿名走到他身边。
顺宁侯爷朗声道:这是本侯的义子,认亲茶本侯已经吃了。带他给各位见见。
在场的人心照不宣:恭喜侯爷。
有人问:鹿三公子如何称呼?
鹿父看向二儿子,鹿名一直都在注视着鹿冰酝。
在缤纷各异的目光中,鹿冰酝缓缓起身,从止善手中拿过一张纸,递给鹿父。
多谢哥。鹿名低声道。
鹿父很欣慰,让人打开纸张:这是阿云作为兄长给义弟的生辰礼。
展开的雪白宣纸上,写着青酩二字,笔锋峻峭,如行云流水。
好字!
鹿父想了一下,也道:旭日青障衔,醺酩玉兰和。阿云有心了。
鹿名的脸却莫名白了一下,可看着纸上的两个字,他还是点头,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道:很好听,我很喜欢哥起的字。
鹿冰酝抬手,笑道:应该的。
楼星环夹了块糖醋鱼到鹿冰酝的碗里:小爹。
鹿冰酝也不耐烦应付人情,低头咬了口鱼肉。
楼星环抬手,与鹿名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都是沉沉的,令人看不分明,很快就错开。
鹿家到鹿冰酝这一代,起名字从水从酉。
虽不从水,但有了鹿二少爷给的这个酩字,就意味着鹿名的背后多了顺宁侯府这个靠山。
只是到底是义子,或者是个私生庶子,为显差别,才不能从水而已。
众人心知肚明,纷纷拿起酒杯向鹿父和鹿青酩祝贺。
楼星环想,小爹果真还是疼爱他这个弟弟的。
他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放下筷子,看了一眼鹿冰酝。
鹿冰酝忽然说:我出去一趟,你们看顾好三少爷。
楼星环注意到,鹿青酩也不在了。等鹿冰酝走后,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对下人说:我去走走。
如他所料,他在一处无人的院子里找到了他们。
鹿青酩还不如鹿冰酝高,从身后微微踮着脚,搂着鹿冰酝的脖子,一副亲昵又委屈的样子,不知在说什么。
鹿冰酝转身摸了摸他的头,似乎在哄他。
离得远了,楼星环只看见他们贴在一起的亲密姿态。
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楼星环此时的感觉,宛如吃了一碗苦药。
小孩子对宠爱他的长辈都有一种占有欲,希望长辈只疼爱他一个人。更何况对于楼星环来说,鹿冰酝是他仰望的人。
他对鹿冰酝这个义弟生出一种类似于嫉妒的情绪。
在此刻,楼星环有些庆幸地想,幸好小爹嫁给了庆王。
鹿冰酝可不知道他这个新收在院里的庶子在想什么。
他胃里不舒服,推开鹿青酩:你要说什么?
鹿青酩抿抿唇:哥,我看过你在书房写我的名字。
那我回宴厅里帮你改回来。
鹿冰酝就要走,鹿青酩赶紧拉回他:不是,这对你不好。且我不是不喜欢。
鹿冰酝抱手:我以前给你想了很多字呢,你看到的是哪个?
鹿青酩不语。
鹿冰酝说:是清泉的清吧。
哥为什么改了?鹿青酩有些委屈地伸手抱他。
与鹿冰酝不同,他的眼睛平素添了几分锐利,大约是像他燕国异域的母亲,此时故作委屈,还真有一种可怜的味道。
鹿冰酝说:觉得不好,就改了。
鹿青酩终于如愿抱住他,软下来了:嗯,我都喜欢。
鹿冰酝胸膛起伏了一下,摸着他的头发,望着一旁平静的湖:等你长大了,你可以自己你改。
鹿青酩低笑:你起的,我才不改。
回去的路上,楼星环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鹿冰酝闭目休息,忽然手边一暖,是小孩凑过来。
小孩捧着一个纹饰精致的盒子:小爹。
这是什么?
糖。
鹿冰酝打开,一股清凉的气味,里面一颗颗绿冰晶似的糖,覆着白白的糖粉。
加了薄荷?
嗯,我听说小爹喜欢吃糖斋的,刚刚去买的。
糖价贵,在长平都是奢侈的吃食。
鹿冰酝自己吃了一颗,觉得味道不错,很解腻,嘉奖似的喂了小孩一颗:难怪回来找不到你。
楼星环乖乖吃了,心情雀跃了起来,趴在鹿冰酝膝上,小小声道:小爹,还好你来了王府。
鹿冰酝是庆王府的王妃,他就是他名义下的儿子。
没有人能从他身边抢走鹿冰酝的。
第11章锦衣玉食
一个月后。
秋高气爽,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郊外一处偌大的马场上,碧岫参差,绿水潺湲,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热烈而喧哗。
最中间设有一圈亭席,挂着的画帘随风而动,隐约露出里面的人。三四佣人垂首静立,与外面的热闹截然不同。
鹿冰酝侧躺在宽大的凉榻上,乌发半束,如瀑布般垂落榻间,面容宛似粉白玉兰,透着一股瑰艳剔透的淡漠。
楼星环掀开画帘,看到此景,顿了一下,让身后的人止步,自己进来,半跪在席上。
鹿冰酝眼睛也不睁开:你挡着我了。
楼星环:小爹有在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