惬意,舒适,安然……
离开白玉京之前,萧无锋专门确定了没有全城戒严。
想想也是,白玉京乃是当今天下的中心,一个萧府公子的性命还不足以封锁全城。
紧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放松,萧无锋呼吸着城郊的新鲜空气,小憩起来。
半梦半醒间,他隐约有所感悟——
剑是君子之器,也是杀伐之器,剑术是杀人之术,却又不仅仅是杀人之术。
剑风、剑气、剑罡、亦或者剑意、剑心,乃是剑术境界的具体体现,但是,无论怎么称呼,其本质都是不变的。
剑客苦苦修炼剑术,日积月累,厚积薄发。
最终,内心与天地产生共鸣,触动了天地间广泛存在的灵气。
于是,一个剑客的剑术才变得特别起来。
这就是剑客内心执念与天地灵气结合后的一种体现!
剑风、剑气、剑罡都是天地灵气汇聚所化,越是剑术高绝,越是信念坚定,执念深重,凝聚的天地灵气越能增强手中的剑。
萧无锋凝聚的剑罡会伤害到冷香剑,其实就是掌控力的缺失。
因为剑术到了剑罡层次,必然对于自己为何拔剑,拥有一种模糊的感觉。
猛然睁开双眼,萧无锋黑瞳璀璨如星,唇角掀起笑容。
“原来如此……”
“唯有明确了自己出剑的理由,方可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剑之大道。”
望着高挂天穹的烈阳,萧无锋瞳孔缩放,脑海里翻涌的记忆回顾着他斩杀萧怜雪的全过程。
大街上的偶遇,追魂之术查验魂魄痕迹,一路跟随抵达玉衡巷口,铁匠铺里购买精铁长剑,青楼温泉池的杀戮……
他内心深处最为炽烈的杀意来源于何处?
是他多年来忍耐后的爆发?
是他对于萧怜雪的恨意?
是他知道即墨珏的人身安危受到危险的那一瞬间?
是那种强烈想要保护身边人的意志?
以上种种肯定都有,但却还缺少了一点,似乎还少了某些细微却又关键的东西。
白云悠悠,清风寂寥。
车夫赶马的吆喝,马屁时而的吁声,混合着乡野间的泥土气,扑面而来。
萧无锋转头看去,只见车夫抓紧缰绳的手干干瘦瘦,侧脸杂乱的胡茬,嘴角、眼角凹陷的皱纹,都是一个男人为了生活忙碌的明证。
这时,车夫与茶摊老板的身影似有重合,萧无锋闪念一瞬,仿佛重新回到了萧怜雪把茶杯反扣在茶摊老板头上的那个瞬间。
被身份高贵的上层人打骂,底层的劳动人民就唯有忍让?
或许绝大部分人已经习惯了如此过活,可是,萧无锋曾经受过的教育,让他始终无法融入其中。
眉心凝锁似有“川”字挂在中间,萧无锋心中所悟愈发清晰:
“杀了一个萧怜雪,对我来说不仅仅是杀了萧怜雪,更是一次心之囚牢的突破。”
“他敢肆意凌虐茶摊老板,他敢把主意打到珏儿姐头上,本质上就是他认定自己更强,所以才肆意妄为。”
“原先,我忌惮于他背后的势力,在巡猎之礼上没有斩杀他……”
“这一次出手干脆利落,究竟给我带来了什么?”
此时此刻,萧无锋心如明镜,彻照己身,他的思绪开始发散:
“古往今来,无论哪一段时间,哪一座空间,都不曾有过例外。”
“上位者往往都缺少约束,往往都践踏规则,大多数普通人害怕掌握力量、权利、金钱的上位者,却又都希望自己成为上位者,然后一旦真的走通了通天路,侥幸成为了上位者,又或者受到胁迫,或者控制不住自己,反过来压迫下层,最终成为自己曾经讨厌的恶龙。”
“这几乎就是一个死循环!”
萧无锋心生警惕,暗自告诫自己:
“如果我拥有了绝对的力量,用来压迫他人,那我与萧怜雪便是一般无二。”
“如果有一天,我迷失在力量中,那便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龙。”
食中两指并拢,指尖裹挟剑罡,萧无锋凝视不动。
眼瞅着剑罡因为他的心绪波动而剧烈抖动,忽然,他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个记忆在骨髓里的名字。
华夏上下五千年,从不缺少为民请命的真豪杰。
他们敢为天下先,敢为万民谋福祉,敢说出那句令人震耳发馈的人民万岁!
眼眸愈发亮堂,指尖的剑罡便愈发稳固,萧无锋轻笑道:
“哪有男儿不想仗剑走天涯,扫尽不平事?哪有男儿不想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那我执剑在手,以此为目标,又有何不可?!”
轻微甩动脑袋,额前的发丝在视线中摆荡,萧无锋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炽烈的杀意来源于何处——杀萧怜雪,不仅仅是杀了一个人渣,更是杀了深藏内心的魔。
明道悟剑,斩除大魔,方成真我。
简单说来就是杀了萧怜雪这种人渣,真他妈的爽!
不需要顾虑萧家、唐家的势力,只是因为萧怜雪该杀,他便出剑杀之。
遵循本心的简单!难以言喻的快意!无与伦比的舒畅!
剑者,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萧无锋嘴角微掀,他明确地感知到自己对于剑罡的掌控更上一层楼,而且内心深处有某种东西要凝练出来,不过此刻还是差点意思。
吁~~~~~~~~~~~~~~~~
车夫勒住缰绳,回头说道:“到地方了。”
“多谢。”萧无锋回过神来,翻身跳下马车,给出二两银钱。
皮肤黝黑,脸上皱纹颇多的车夫笑得甚是开心。
萧无锋这一趟的车钱,就超过了小半个月的收入。
车夫抬手指向西南方向,“那片湖泊就是春水湖,周遭这片地带都被称为春水湖畔。”
萧无锋点了点头,“老伯,你有听过这附近哪里有铁匠铺吗?”
车夫咧嘴道:“就在湖中心,名字也好记,就叫湖心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