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远山的这位小朋友很懂礼貌,也很会说话,景弦还挺喜欢接受他的请教,乐得指导他。
这天,聊到明式家具,小朋友说想看看。
景弦顺口道:这个月底,博物馆的家具展便会结束,想看还是得早些来。
小朋友便问:景老师负责的吗?
景弦回复:不是,我只是帮忙,过几天可能会开个讲座。
小朋友立即道:太好了!具体日期是什么时候?我想去听一听。
景弦还特地翻出笔记本,找到记下的几个可能的日子,告诉对方,并很关切地说:定下来我跟你说一声,你如果过来,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去前排。
对方赶紧道:景老师,麻烦您了!太谢谢您了!
景弦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打字:小朋友,你太客气了,你是远远的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被称作小朋友的艾青映立马就晕了,晕着晕着,又有些飘飘然。
天知道,他有多讨厌别人把他当做孩子,可是他好喜欢景弦称呼他叫小朋友!!
晕着飘着,他竟然回复了个害羞的表情。
景弦愣了愣,笑着摇头,实在是个挺可爱的孩子,顺手把对方的昵称改成小朋友。
道了晚安,景弦便睡了。
艾青映则是拎上包就往酒店外冲,被从外回来的Link撞了个正着,奇怪道:干什么去啊我们的梦想哥哥?大半夜的!
我回上海。
他们今晚在苏州表演,刚回到酒店,本打算在苏州再留几天,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也是搞乐队的朋友正好聚聚,Link便道:他们都挺想见你的,你不留下来?
我回去有急事!
Link拽住他:你有什么急事啊!
艾青映兴冲冲道:我要回去找我的小考拉!
什么鬼啊!
Link目送着他越跑越远,有其他队友听到声响,出来看了眼,同样纳闷,Link哦了声说:他回上海追他老婆去了。
景大神?
嗯哼。
几人哄堂大笑,却也都觉得有趣,他们与艾青映组乐队也有小十年了,有些是新加入的,Link这几人是从一开始就陪在艾青映身边的。尽管如此,他们其实也不知道艾青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以为你看清了他,实际你连他家到底住哪儿都不知道,也不知他除了乐队之外还在做什么。
艾青映又并非不把你当朋友,他对队友足够坦诚、信任,且他的性格非常好。
出手大方、豪爽,他们这样的创作型乐队,摩擦不少,每个月总要吵几次架,他从不拿队长与老板的架子,有事说事,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反而令大家都很钦佩他。
Link比艾青映大七岁,组乐队的时候,艾青映刚成年没多久,正准备上大学,那会儿起,他就很佩服这个比自己小很多却极有决断的少年。
不过嘛,或许这也才是Cyan被人称作梦想的原因吧。
梦想不正是如此,你以为你碰触到了,你以为你十分了解,实际他永远那样耀眼地遥遥挂在天边,只能看,不能摸,更不能看清晰。
这么多年来,追着Cyan跑的人太多太多,也没见他对谁真的上心过。
倒是先头那个小男孩,艾青映对他还不错。
Link与队友们勾肩搭背地去喝酒,心道,就看这位景大神到底能否真的捕捉这道天边梦想喽!
景弦还不知,此时正有一束梦想,迫不及待地主动撕开朦胧外衣,朝着他缓缓而又缓缓地接近。
第二天,他与同事确定好讲座的时间,他还记得那位小朋友,立刻将时间告诉对方。
小朋友很抱歉地告诉他,时间不凑巧。
这很正常,毕竟不是礼拜天,凑不上时间是应当的。
景弦没放心里,到了讲座的那天,提前十分钟到报告厅,来听讲座的大多是文物或者历史爱好者,什么年龄段的都有,坐了满满一厅的人。同事帮他调试设备,他则是打开电脑,打开自己做的PPT,做好讲座的准备。
时间一到,他便开始发言。
景弦虽是严肃冷漠之人,也不善言辞,实际他讲课是很有趣的,引经据典,还能讲些小故事,开小玩笑,听讲座的观众不时笑出声,且他几乎一句废话也没有,听他说话、讲课,是件很享受的事。
戴了帽子,混迹在人群中的艾青映,本是为了观察景弦而来,没打算暴露,这会儿听得比很多特地赶来的人都要认真,他望着十几排座位之外,坐在主桌上,看也不看稿子一眼,面带微笑,侃侃而谈的景弦,差点都要看呆了。
太帅、太性感,太迷人。
难怪人们总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
这还是他头一回正经看到景弦工作的样子,穿着考究的衬衫,打着领带,却又不沉重,精心搭配过,双手闲适地摆在桌上,不时伴随着话语而做些手势,偶尔用手调整话筒高度,他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
心里也就几个念头,想亲,想抱,想那啥。
当然,那啥,也就是想想,他不至于饥渴至此。
他发觉,每多见一次景弦,想要拥有对方的心情便又多一分。
讲座讲得差不多,到了提问时间。
这次本想低调一些,坚决不暴露的艾青映立马举手,他的速度太快,景弦在喝水,同事立刻发现他,手朝他笑道:请倒数第六排,戴帽子的这位先生提问。
艾青映当然知道室内戴帽子不太礼貌,可这是他的伪装啊。
不过他都要提问了,也顾不上了,他接过话筒,立马揭了帽子,起身笑着说:老师你好,我是有问题
噗景弦正喝着水,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瞧见是他,直接呛起来,咳咳咳!!!
其他人纷纷面露担心,同事也赶紧上前,弯腰帮景弦拍背。
艾青映的笑容有点凝固,原来他这么吓人的嘛
景弦弯腰躲在桌子下,咳得差不多了,接过同事递来的面纸收拾清爽,才又抬头,状似寻常地说:我没事,喝水呛到了。接着,眼神明显冷了几分,也不愿直视艾青映,只道,请提问。
艾青映的心又凉了,看来是真的很生他的气呀!
他硬着头皮,找了个他在听的过程中特地记在手机备忘录上的问题,景弦也好好回答了,一点儿也不凑合。只可惜,回答途中,正眼也没有往他瞄一回。
再后来,又有其他人提问,无论艾青映怎么举手,景弦都没再点他名。
讲座结束,艾青映自然留到最后,等所有向景弦提问的人都走了,场内还留下景弦、景弦的同事与他三个人,艾青映走到景弦面前。景弦的同事有些讶异,忽而想到几个月前的那件事,看看艾青映紧盯着景弦的目光,甚至像狼,他莫名有些发寒。
又看看景弦,同事恍然大悟,轻声道:景弦,我先出去,你好了叫我,我进来收设备。
景弦的病根本就还没好,哪里不明白同事为何会这般,同事是想到那件事了,如果他真的是只猫,身上的毛发恐怕早已全都竖起来。他的手紧紧握着笔,其实已经忘记去在意眼前之人为何会在此处,他满脑子都是当初,一模一样的报告厅,甚至就在这个报告厅的隔壁,那个疯女人冲上来,污蔑他,所有人都吓得、震惊得目瞪口呆,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刚刚的同事或许并没有恶意,毕竟如果有恶意,不会与他相处得这样好。
可是同事片刻的目瞪口呆与立马的离去,令他无比惊慌。
他也没了能力去分辨同事的意思,甚至无法令自己清醒,满脑子都是包围他的,同事们的异样眼光,与那个女人的尖利声音。
艾青映不知这些,讨好地上前,乖乖道:景弦原来你在博物馆工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