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天,艾青映果然再也没有来过单位楼下,女同事们在办公室吃下午茶休息时,倒是又提起他:那个小帅哥不来了,是放弃了,还是追到啦?
肯定是放弃了咯,那天淋雨淋成那样,我见犹怜啊。我听露露说,她是快六点的时候下班,那个小帅哥还在呢。后来她东西忘拿,六点半又回来,小帅哥已经不在啦。
哎哟,太可惜了,小姑娘心太狠。
景弦背对她们,坐在电脑面前,看着屏幕逐渐发呆。
生活看起来的确已渐渐步入正轨,表面上,一切都恢复至他能掌控的模样。
有了喜欢之人的那位小朋友每天与他说话时,飞扬的心情或多或少地影响了他。
他已经下定决心,周末要去看心理医生,他想把自己的病治好,他这次会和医生好好聊一聊,他自己如果不敢去面对,又哪来勇气去面对更多人。
他想,这算是一个好现象吧?
他想变成从前的自己。
礼拜五时,女同事们又打算吃下午茶,单位门口外五十米的地方新开了家仙豆糕的店,暂时无法叫外卖。景弦的办公室里一共三个人,其他两位都是女同事,也常有隔壁的其他女同事过来串门,景弦近来心情还算可以,主动去帮她们买仙豆糕。
买到热热的刚出炉的仙豆糕,景弦还特地帮女同事们又去买了几杯咖啡,咖啡店也在附近。他进去时,点好单,便站在取餐处等。等了会儿,他觉着有些不对劲,不禁回头看了眼,一看,他便有些发愣。
他身后的座位上,坐了几位女人,正对他指指点点。
其中一人是刘心语的好朋友及同事,刘心语就是当初迷恋他且害他的那个疯女人,她们的办公区域在博物馆展厅内,难得碰到一面,景弦更是难得来这些店中买东西,不想今天竟然碰到。
景弦抿嘴,转过身,不看她们。
刘心语的好朋友却是忽然起身走到他身边,他目光平静,一动不动。
她却问: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上班啊?
景弦面无表情地保持沉默。
她怒道:心语被你害死了你知道吗,至今还在看心理医生,好几次想要自杀,差点要送到精神病院!你倒好,还能光鲜亮丽地过来上班,你不就仗着家里有背景!不然你这样人品低劣的死同性恋,早该被开除了!
景弦的手逐渐握紧,牙齿也紧紧咬着,浑身紧绷。
她还要再说,另外几个她的女同事走来,拉她:好了好了,别说了,走了走了!
我就要说,凭什么啊!她放大声音,其他人都不由往他们看来。
景弦点的咖啡也做好了,服务生小心将打包好的纸袋子递给他:您的咖啡好了。
景弦不想与这些人计较,伸手就去提纸袋子,回头想走。
死同性恋!!那个女人却是大声吼他,吼得整个店突然就寂静起来,人人看来。
那几个女同事用力将她给拉出咖啡店,景弦还站在原地。
先生。服务生小声叫他。
景弦缓慢回神:没事。
服务生很担心地小声道:我,我也是gay,没什么呀。
景弦看他一眼,朝他笑笑,拎着纸袋子也推门走了。
他一路平静而又正常地回到办公室,与女同事们说笑,甚至自己也吃了两块仙豆糕,还告诉她们,他觉得肉松咸蛋黄糯米的更好吃。
下班后,回到家,刚将门关上,灯也没开。
他手一松,包与手机落在地面,他顺着门滑坐到地上,他双腿弯曲,双臂环抱双腿,脸埋在膝盖里,瞬时哭出了声。
他至今也不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恶意的谩骂与侮辱,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不怀好意的眼神?他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他早就拒绝刘心语,直接说他们并不合适,在第一次刘心语邀请他吃饭的时候,他也从来对她礼貌有加,毫无一丝暧昧。
刘心语害他到如此境地,他没有利用任何身份与背景去加害于她,她和她的朋友们为何又如此对待他?
在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算振作起来面对怯懦的自己,为何又要再次将他摁进那片污水之中?
这几个月来,他偷偷哭过很多次。
哭自己的无力,哭自己陷在怪圈中出不来,他真的想不通,为何偏偏是他,为何非要是他?
哭自己的怯懦,哭自己的退缩。
哭自己仿佛变作另一个人,一个只会躲起来哭的懦弱陌生人。
景弦痛苦地用脑袋使劲儿地往后砸门,他边哭,边用手去擦眼泪。
他刚鼓起的勇气,已经再次被他的眼泪给浇灭,化作灰烬,一丝不剩。
没人知道的黑暗角落里,他越哭越委屈,越哭越伤心,面上是擦不掉的眼泪,手边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本不想看,连着响了好几声,都是微信的声音。
他想到那个小朋友,可能也是gay的小朋友,小朋友说这几天不在上海。
他哭着,捡起地上的手机,果然是小朋友发来的微信。
小朋友:景弦哥哥,你下班了吗!
小朋友:我回来了!
小朋友:我打算去见我喜欢的人啦,你在干什么呀?!
对方满满的喜悦感迎面而来,景弦反而哭得更厉害,他已经失去这种单纯的喜悦太久。
他在干什么?
景弦哭着哭着,不觉打字道:我想死。
把这三个字发送出去,景弦才察觉出不对,他又迅速撤回。
对面显然是已经看到,小朋友:??????
打完问号,对方迅速弹来视频,景弦赶紧拒绝。对方再次弹来,屏幕上满是他的眼泪,他慌乱地点了好几次,没能拒绝掉,反而点了接受。
视频接通的瞬间,他吓得立即反扣手机,直接关机。
扔了手机,他伏在膝盖里继续哭。
艾青映却是立刻从沙发里蹦起来,他打算在无锡开个新的livehouse,这是四月时就开始的计划,这几天装修得差不多,昨天正式开张,他必须要在场。刚回来,洗好澡躺在沙发上刚准备逗逗他的景弦哥哥,哪里料到会碰到这种事?!
刚刚视频连通的瞬间,他听到景弦的哭声了。
这是又要干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端端地干什么又要死?前阵子不是挺开心的?不是说好一起开始新生活?这几天,他们在微信上聊天,景弦的心情也一直很好!
艾青映拿上景弦上回给他买的风衣,套在身上就冲出家门。
艾青映自己住在松江,是独栋的别墅,环境堪称是鸟语花香,方便他找灵感写歌。
他往市区开,还是要挺久时间的,他刚上车就给人打电话,急道:你现在去那个日月光附近,就是靠近瑞金南路那里,那里不有个挺出名的小区么,我先前跟你说过,景弦住的,挺清静的,对对,就是那里,你快去帮我看着!
你就在门口等着!等等我会叫一份外卖送过去,给景弦,你最好能拦下,拦不下的话,如果门卫帮着打电话,你灵活点,听仔细了,看他到底住哪一间!你给我盯紧了!好,我大概一个小时能到!你一定要看好了!
艾青映挂了电话,立马以景弦的地址与电话叫了份离他家最近的外卖。
二十分钟,外卖员便到了派送地点,艾青映不知道景弦到底住哪一间,没填具体地址。外卖员在小区附近,被艾青映的人拦了下来,说外卖就是他的。报出了名字与电话,外卖员便信了,将东西给他。
再去问门卫,门卫自然会打电话联系景弦。如果有座机就能接通,没有的话,好歹能知道到底住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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