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静静的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问道:江大人,你还是不肯说吗?
江彬嘶哑着声音大喊:杨老头儿,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我江彬背靠先帝才有今天,没了他我连屁都不是,难不成我失心疯了?主动去行刺?
淡淡的看着这位在正德年间呼风唤雨的宠臣,杨廷和道:你三番两次怂恿先帝南下,在落水后又不断让他换御医,原来你也知道是因为先帝才有你的今天。
江彬咬牙: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无非就是那几拨人,以你杨首辅的能耐,还查不清吗?
杨廷和没说话,牢房中忽明忽暗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江彬觉得,无论是阶下囚,还是位极人臣,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始终如蔑视蝼蚁一般,他被激怒了。
哈哈哈哈,其实你最恨的,是我跟先帝说你妄图篡位,他还相信了吧!江彬癫狂的笑道:你辅佐的两父子全死了,等新皇登基,怎么也要大赦天下,等我江彬出来了你猜我会怎么跟新皇说!
摇摇头,看时间就要到了,杨廷和也懒得跟他多说,吩咐刑部官吏继续拷问就返回紫禁城准备迎接新皇去了。
再说朱厚熜这边,耐着性子听一堆阿谀奉承的话后,他再一次确认了,果然此时来找他的都是草包。不过秉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的原则,他还是捏着鼻子跟这帮草包寒暄了一会儿,由此也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原来此次进殿流程,全部都是由杨廷和、毛纪、蒋冕三位阁老草拟的,至于原因,尚不得知。三位阁老都是德高望重之人,他们提出的建议朝中一般没人反对。
朱厚熜明着默不作声,暗地里已经疯狂脑补,什么老臣少主,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等李乘风再看他时,这小子已经把自己武装成一只刺猬,随时随地准备暴起扎人那种。
好笑的摇摇头,对着刺猬小鬼道:王爷,朝臣都在外面等着,该入宫了。
朱厚熜应下,整理了下衣裳,动作透露出一股子僵硬。李乘风索性看着他的眼睛,强迫其冷静下来:王爷,您还记得临行前太妃说过什么吗?
朱厚熜不假思索道:母妃告诉本王毋轻言。
不错,李乘风道:王爷您身负重任,若是有什么事,袁长史说,黄锦说,哪怕我说,都不过是被治个罪,您就不一样了。
朱厚熜郑重的点头,之后便跟随浩大的护卫队赶往皇城。
到了正阳门,杨廷和率领着一众大臣早就在此等候,依着之前的约定,先让朱厚熜在便殿稍作休息,然后沿着皇城根向东去向太子所在的文华殿。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不满十五岁的新皇,到了正阳门,就开始耍赖皮。
他不走了。
杨廷和皱眉:王爷,您这是何意?
他为官几十年,长居高位,即使表面上是一副清瘦文人的长相,但周身气势不可估量。朱厚熜也是鼓起勇气才道:诸位未按大行皇帝圣旨办事,所以本王不能继续走。
杨廷和也没说话,双方就这样坚持。一边是满朝文武,一边是十几岁的乡下藩王,看起来力量悬殊,但朱厚熜作为未来皇帝,他不愿意,也不能将绑进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在当朝宰执的威压下,朱厚熜不由额头冒汗,但依然倔强的不肯退让半步。
突然,杨廷和轻笑一声,对朱厚熜道:王爷,既然如此,那可否与老臣单独说一说您具体想要什么。
朱厚熜心知此时绝对不能跟杨廷和私下商议,否则更显得不伦不类,皇位仿佛是捡来的,但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拒绝,好在女道士再一次及时出来解围。
讲道理,即使李乘风面对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也不免犯怵,可面上还是要继续装的。只见他先是行了个标准的道礼,然后直接回道:杨阁老所言差矣,如今此乃去往宫城大路,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
深深的看了一眼周遭朝臣,李乘风一字一顿道:王者无私!
大臣们一时无语,反映过来这位也是日后的新帝,万一再因此事找自己麻烦那不就得不偿失了,不少人都开始打退堂鼓。
就在局势陷入僵持之时,太后的一道懿旨把这一切打破。张太后派人道:皇位不可久虚,既然新皇已经到门口,就应该安排他早日登基。如今作为国家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她的话自然是管用的,横竖也不是什么大事,杨廷和等朝臣最终还是后退一步,同意了新皇的请求。
朱厚熜就这样,按照自己的心愿,名正言顺的一步一步踏进属于自己的紫禁城。
作者有话要说:王者无私是汉代宋昌说的,这里借用一下。
明天正常更新,周二入V
第26章嘉靖
如愿以偿的从正阳门进入奉天殿后,马上就是按照礼部的指示举行登基大典。
教坊司在台阶上摆好乐队,但因为国家还在为先帝服丧,所以乐队只是一个礼节性的象征,而不能真正奏乐。承天门外还要设宣读案和云盖,午门外安排好皇帝乘坐的云舆。
李乘风与司礼监的人站在一起,离得老远看着朱厚熜身着黄色衮服,头戴玉冕,在奉天门祷告。传统的帝王礼服为了显示出皇帝至高无上的尊贵地位设计的极为华丽烦琐,小小少年仿佛被其淹没,但他腰杆挺得笔直,眼神坚毅。
当锦衣卫鸣鞭,将军卷帘后,鸿胪寺官员高喊行礼,左右官员同时跪拜,李乘风心中突然冒出来一种吾儿初长成的欣慰感。他看着小屁孩儿这三年一步步长大,从刚丧父的小世子到九五之尊。
他见证了历史。
登基大礼结束事情还不算完,由于大明尚在国丧,改年号、国策这些事情都要明年才能办,不过都要提前定下来。于是司礼监太监张永拿着内阁商议好的年号来找朱厚熜汇报。
杨廷和等人给他定下的年号为绍治。绍,继承之意,治,天下大兴。朱厚熜死死的盯着这两个字,心中冷笑,正德当了十六年皇帝,不过是折腾了十六年,算哪门子的天下大兴?现在难不成让我也去学他胡闹?于是大笔一挥,划掉了年号,他要自己想。
张永为难,这东西向来是内阁或礼部敲定,讲求一个寓意,哪有皇上自己写的。不过他向来谨小慎微,所以只是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朱厚熜皱眉思索了半天,只觉得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好,突然,一双平静的双眼,伴随着青色道袍闯入脑海,他微微一笑,提笔写下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嘉靖张永默念,接着赞叹道嘉者,善也,美好也;靖,天下太平,陛下大才,果然是好年号。
朱厚熜,现在可以称为嘉靖皇帝了,微微一笑,接受他的马屁,似乎在自言自语道:朕也觉得,这是个好年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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