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空响起声巨大的惊雷,很近的距离,惨白的闪电裹着狂风砸在玻璃窗上,几秒之后就变成了硕大的雨滴。
他猛地从沙发上起身,小巧的橘猫在半空个翻转落地,大概是被雷声给吓到了,呲溜声就窜进了房间的角落躲了起来。他来不及多想甚至连眼镜都忘了戴,转身拔腿疯了样地往楼上冲。
快要来不及了,他觉得快要来不及了。
心里的不祥预感愈演愈烈,他隐约觉得有什么已经发生了。
他走得匆忙,脚步声和心跳声乱成团。楼梯上没有开灯,早就适应黑暗的眼睛看切都清晰得过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手心紧张得沁出汗水,脚步却在二楼走廊的拐角处猛地停住了。
沈念坐在地板上,身旁的地面上是摔碎的瓷碟和洒了地的白糖山楂,腥红的血就这么从他左腿膝盖的伤口渗了出来,顺着小腿的线条滴滴地往下淌。
予城,你怎么上来了。那人以为他看不见,这时还强装出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明明痛得脸色发白,声音却还是温温和和的轻柔。
我没事,就是不留神摔了跤
砰像是心口被狠狠凿开的声音。
他猛地冲上去把人抱在怀里,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在胸腔里震颤
他的心在这刻风停雪骤,名为恐惧的藤蔓勒紧咽喉长出尖刺。
那些遥远却清晰的痛苦,那些曾暗夜里无数次烂漫又萎败的情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无所遁形地坦露。
眼波流转,那双温润通透的瞳仁是面色惨白的自己。
吃了止痛药,膝盖骨磕在地板上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多痛。
腿上留下的旧伤不止会带来疼痛,偶尔的时候,他的腿也会在瞬间脱力,下秒整个人就会像个残破的玩偶样摔倒在地上。
这种情况在他的腿伤刚愈合的时候几乎是家常便饭,无父无母更没有人照顾,那段时间他的小腿到膝盖没有块完好的地方,到处都是摔出来的淤痕和擦伤。
个踉跄从台阶上摔下来的时候,他潜意识里以为这次也会和曾经样。
灯光太暗了,浓郁的漆黑里道惨白的闪电破开黑夜。那瞬间他不知为何突然有种自己被摔碎的错觉,皮肉被划破的声音沉闷且细微,撕开的刹那他能清晰地感受鲜血渗出皮肤的冰凉。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是跌跌撞撞的莽撞,还是非常有规律的急促。
回过神的时候他看见那人已经气喘吁吁地站在楼梯口。因为灯光昏暗,他看不清那人脸上的神情,只知道那人朝他快步走了过来,步伐之稳几乎不像个看不见的盲人。
个温热的拥抱,那人手搂着他的腰手揽着他的肩膀把他从地板上打横抱起,而他仰起头,目光顺着那人眉眼的轮廓落进了眸里。
火样炙烫的目光,视线相交的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触碰到了熔岩灼热的光感。
那绝对不是个盲人该有的眼神,双眼失明的盲人无法聚焦瞳孔,那人的眼神不该会这么炯炯有神。
他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光线那么昏暗,他因为疼痛晃了眼失了神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当那人带他急匆匆地冲下楼梯,客厅明亮的灯光照进视线,骤然拉近的距离让他下子撞进那双漆黑明亮的眸里。
眼前的少年剑眉星目,漆黑的瞳孔里那点聚焦的锐利亮得蜇人,哪里还有半点平时失焦空洞的模样。
他看得见。
他的眼睛能看见。
风声,停了。
傅予城没想到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没想骗沈念,也知道他是个能完全信赖的人。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他不想把沈念牵扯进来,所以才选择了隐瞒。
有关年前发生的火灾的幕后黑手已经隐隐有了眉目,他原本准备在这件事尘埃落定的时候再串通徐子衿让自己的眼睛逐渐恢复。
可是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他足够理智,也足够冷静,但有关沈念的切却是他的软肋。
抱着怀里的人冲出门的时候他什么都顾不上了,那人的膝盖还在流血,他知道他这条腿有伤,他千方百计把人从南方骗来,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治好沈念的腿。他上辈子因为这个受了那么多苦,这辈子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他像正常人样。
炙烫的晚风里,木槿沁出了温热的香。
沈念不觉得疼,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痛,但那人眼里的紧张和害怕是那么显眼,那人被人所关心被人小心翼翼捧在心尖的感觉,他从岁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体会。
也不怎么的,他突然有种莫名的心安,熟悉却又陌生。
风从道路尽头涌过来了,他听见那人近在咫尺的呼吸,还有紧紧相贴的心跳。
世人所谓的怦然心动。
大概也不过如此。
第16章带你回家
夜慢慢深了。
漫天烟霞的天空逐渐降落静谧庞大的暮色,整个天空都洇染着温柔的暗紫。
环绕着整个帝都的路灯在视线渐次亮起,霓虹铺就的街道,形色匆忙的行人,无数飞速游曳虚晃而过的灯光流火,在视线闪过,斑斓浮动的杂光,刺得他虹膜生疼。
沈念仰起脸就能看到那人眼里的点灯光,焰火般燎燎。
他开口想要告诉他自己没事,可那人的模样却已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心急如焚地喊了出租车把他送到了医院。
负责接诊他的是位三十多岁的年轻医生,简单地用药处理好他腿上的擦伤后,医生把单子递给傅予城,让他带去拍个腿部的X光。
十几分钟后,医生拿着他的腿部X光片,眼里的神情慢慢地凝重了下来。
你叫沈念对吧。
沈念看了眼那人白大褂前别着的名牌。
徐子衿三个字黑白分明,在他的记忆里,他可以确定这是他第次见到这位医生听到这个名字,可他心底却隐隐约约升起了种莫名的熟悉感。
是的,徐医生。
你的腿有旧伤,程度还不轻。徐子衿望着他叹了口气,你的伤拖得太久了,骨骼断裂时产生的碎渣随着肌肉生长游走,其有几片离神经很近,如果不动手术的话,你的腿的情况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恶化,很有可能三十岁你就离不开拐杖了。
我知道。对于这种早就听了许多次的结论,沈念没有多大反应,您说的话,之前别的医生也说过。我的腿情况如何,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但是很抱歉,我不能接受手术。
沈念!
予城你先出去下。徐子衿眼神示意他回避下,我有话要和沈念单独说。
闻言,他看着沈念,对方望着他温柔笑,点头示意他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