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镇之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四月的夜里,香烟燃烧的烟雾尚未腾起就被涌入晚风抹去了痕迹。
这夜幕降临后的繁华帝都,还真是容易让人沉醉痴迷啊。
小孩子的恶作剧,也该收手了吧。在彻底惹怒大人之前。
他承认对方的手段和能力超出他的想象,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如果背后没有人帮助,这样的能力如果成为竞争对手,即使他比对方多了几十年的经验阅历也难以抗衡。
可终究还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傅镇之转身对着后座已经昏迷过去的少年拍了张照。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小孩子的法则,想要还手就要做好被惩罚的准备不是吗?
我的好侄子,你收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呢?
傅镇之按下发送键后慢悠悠地眯起眼睛望向窗外。
要是知道自己的无理取闹最终让自己心尖的人送了命,本来就患有心理疾病的你。
说不定会内疚到发疯吧。
那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沈念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
身体因为药物的缘故完全使不上力气,睁开眼环顾四周,周围的摆设很陌生,偌大的房间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傅镇之坐在离他不到半米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慢慢地擦拭。
说实话,一睁开眼看到这样的情况,说不害怕那一定是假的。但他清楚,这种时候他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恐惧,因为他清楚对方的目的绝对不是他,他只是想要把他当做筹码威胁傅予城,而他这时候一旦示弱只会让对方愈发死死地拿捏住予城的弱点。
我还以为你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会是质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傅镇之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没想到你倒是一副镇定的模样。
你知道吗?我的好侄子为了报复我已经把我辛辛苦苦几十年的产业扔进了火坑,我打了一辈子雁没想到到头来被雁雏啄了眼睛,我现在不仅什么都没了还得背负十几亿的债务,不仅如此,他还准备向法院起诉让我身败名裂。
你咎由自取而已。沈念冷声回应。
原来你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了。傅镇之眼里慢慢有了瘆人的笑意,那你也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吧。
所以说啊,就算在商业上天赋异禀又能怎么样呢,他傅予城的心理年龄上说到底还不过是个稚嫩可笑的孩子。他怎么不想想,一栋布满监控的别墅里发生火灾,火灾发生时的监控录像怎么可能那么恰好地不翼而飞。
你能猜到原因的吧。傅镇之冷冷地笑了,毕竟我听说你是非常聪明而且擅长察言观色的人。
那件事之所以会那么快的宁事息人,不过是傅家选择把他作为弃子而已。
沈念的心底在这一刻风急雪骤,像是有一柄雪亮的尖刀刺穿脑海。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尝够了人间的世态炎凉不会再因此失态,可如今直面人心的恶念,他却恐惧到浑身发颤。
是啊,像傅余青那样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允许他儿子的性取向成为他的污点。
那个视名誉和利益如生命的男人,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所做的事会让整个傅家承受多大的损失,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努力把影响降到最低,就像那场火灾发生后一样。
这世上生儿育女却不配为人父母的人很多,可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予城他有什么错,他只是不幸,这辈子出生在这样薄情的家庭。
活该。沈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眼下浓重的阴翳,泛红的眼尾凝着血丝,刀锋般冰冷的凝视。
他多想在这双眼睛里看到恐惧和后怕,他那个怪物一样可怜又可怕的侄子该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而心爱之人的憎恨就像是一剂无药可解的毒素,足够让那个狂妄自大的小子痛苦万分。
可眼前的人却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那双眼里含着冷漠,含着轻蔑,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生烦躁。
你这么做会遭报应的。
咣当沈念眼前阵阵发白,额头血流如注。
沈念,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傅镇之猛地揪住头发,逼迫着已经无力反抗的人仰起头,你真的以为我那个侄子能救你吗?你他妈到底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你现在遭受的一切全都是拜他所赐,你只是被无辜牵连。你真正该恨的人是他傅予城。
沈念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疲惫地垂着眼,低头虚弱地喘息着。
他用沉默回应着对方几近癫狂的宣泄,磕破的额角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血。
傅镇之拖着他走到窗前,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他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看见了自己狼狈不堪的身影。
报应?傅镇之掐着他的脖子笑得冰冷彻骨,只有无能为力的弱者才会相信所谓的报应。沈念,我听说你是个聪明人,优胜劣汰的法则我想你应该明白吧,这百年辛辛苦苦打造的商业帝国,怎么可能会让一个患有心理疾病的人成为继承人。
其实早在他被确诊tsd的时候傅家就已经放弃他了,如果不是那个老不死的死活不肯同意,谁会让一个废物有资格继承家业。,傅镇之笑着松了手。失去力量支撑,沈念整个人就像一个玩偶般瘫倒在地,额角渗出的血染红了半张脸。
几年前那场把他眼睛烧瞎的火灾你也应该听他说过吧,其实那场火灾是我策划的,我买通了他别墅里的佣人,本想着把他烧死就能一了百了,可谁能想到他傅予城的命这么硬,居然只是烧伤了眼睛。
但这一次,我不会失手了。
瞧瞧这一脸强忍着痛苦的模样啊。傅镇之唏嘘般笑着短叹一声。
本来就是娇花明月一样温柔纤弱的人,这副受到折磨却一身反骨宁碎不弯的模样要是被自己侄子看到了,恐怕会心痛到丧失理智吧。
所以,快点来吧,我的好侄子。他垂眸轻轻擦拭着手里银亮的枪支。
这个你深爱的人啊,现在正被我踩在脚下,像只待宰的羔羊一样被捆绑住手脚遭受折磨。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沈念,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沈念感受到了一阵撕裂的痛。
他仰头看见黑漆漆的枪口,银亮的子弹被挨个按入弹夹,咔嚓一声轻响,枪栓扣下,子弹上膛。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那个侄子是不是真心喜欢你吗?
如果我告诉他我能决定他心爱之人的生死,说不定我那个一身倔骨的侄子会自愿放下那些可笑的骄傲和自尊,野狗一样对我降尊屈膝,跪在我脚边求我饶你一命呢。
傅予城不止一次地想过,像这样精心谋划一场瞒天过海的谋杀需要多久?
傅镇之在他六岁那年利用一位父亲的救子心切策划了一场车祸,又在他十七岁那年买通了别墅债务压身走投无路的佣人人为纵火。
通过调查搜集到的证据揭露出恐怖的真相,一桩桩一件件,所有的线索都证明着这一切不是他的臆想,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说实话,他并不害怕,他只是心寒。
因为冷眼旁观的沉默,比直白的恶意更可怕。
比那场差点毁掉他整个未来的火灾更让他恐惧的,是火灾发生后整个傅家的宁事息人。
他别无选择,这场博弈他只能赢绝不能输,两人之间必须你死我活,绝对不能给对方留任何退路。
把资料证据通过匿名邮件移交给警方的时候他目光凝重地望向了窗外。
夜幕笼罩下的街道像是一条平静无澜的河流,靛蓝的夜幕笼罩下阴云随风游走,潺潺流动的灯光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黄昏夜风沙沙作响的翠郁叶梢,满盈着潮湿夜色斑斓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