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渊颔首道:当然,怎么?
蔺负青微妙地蹙眉,那你的小龙敖昭?
方知渊立即了然,不禁笑道:那小龙是有些特别,我再仔细同你讲
他跟蔺负青讲那些金桂宫旧事的时候,语调慢下来,细致又耐心。嗓音低醇含一丝哑,撩得人发痒。
原来事情巧得很,几百年前那位仙首降伏了金龙之后,恰好当年有人取走了一个高级小幻界内的神物。
失了核心的小幻界即将崩塌,然而仙首疼惜这个万年难遇的高级异空间,便将金龙囚在了这小幻界之内,以金龙的神兽血脉继续温养这一方世界。
而敖昭又迟迟不甘与人族定契约,就这样在地底小幻界内呆了几百年。
再慢着,蔺负青又忍不住打断,我正是要问这个。你的刀和你的龙不在一个小幻界,你当年如何取刀御龙?
方知渊哼道:这有什么。说是一人一次只能进一个小幻界,我入金桂宫地宫又不止一次。
方知渊的表情和语气都过于理直气壮,蔺负青一时睁大着眼,被噎得都不知道怎么回他。
金桂宫的小幻界,一是用于激励优秀的年轻后辈,二是用于嘉奖为仙界作出极大贡献的能者。
蔺负青还依稀记得,方知渊的煌阳和神龙几乎是同时契约的,那时这人都不是仙首。
知渊他阴命祸星之身,能进小幻界一次是由于金桂试夺魁,这个不奇怪。那第二次
仿佛看透了蔺负青所想,方知渊歪头一笑,师哥想问第二次?
蔺负青道:的确好奇,你建了什么奇功?
这儿吧。
方知渊抬起手,垂眼回忆了一下,食指在蔺负青胸口前轻轻划了下去。
指尖擦过的痕迹残留在白袍上,一道明显的痕迹。
蔺负青原本闲散和缓的脸色倏地变了。
他猛然起身,声音发紧:别说了。
他已经知道了。
有什么不可说的,方知渊抬起脸,面色隐隐发白,唇角竟还笑着,对了,我还没多谢师哥当年赠我的除魔功绩。
他眼神恍惚,轻叹声消散在沉甸甸的空气里:你可是逼我捅了你一刀啊。
第63章天工生就小幻界
原本平和的气氛隐约沁起了凉意。
蔺负青站着,他的目光含着复杂的情绪飘向坐着的方知渊,我以为你已经不怪我了。
怎么会是怪你?我没怪过你。
方知渊眸子微颤,低声道:最后下手的终究是我。那时候你也刺我一剑,扯平了。
蔺负青不说话,眼神飘忽地暗想:说什么不怪我,语气都不一样了,还犟呢。
这个人显然就是不放心把自己放出来。明明一个冬天都那么乖的,现在要出门了,上粟舟没几个时辰就开始患得患失,脾气也开始变差了。
方知渊狐疑地抬眼瞧他:可别告诉我你已经忘了?你不会当真忘了!?
瞧,这不就是。
蔺负青默默绕到后头,俯下身环住方知渊的脖颈,再侧过脸去亲他的脸。
魔君半阖着眼眸,嗓音又低又软,像在喉间轻哼似的:没有,没有我不敢。
方知渊唇角微微跳动一下,勉强若无其事地道:你讨好我?
蔺负青道:对。
其实讨好不准确,他自认为是在顺毛。
方知渊明显咬了一下后槽牙,猛一把推开他,说正事儿。
蔺负青如愿以偿。
紧接着他们又聊了一阵,包括如何掩人耳目地进入两个小幻界。
虽然如果蔺负青去问鲁奎夫,雷穹仙首那边一定会说君后想要多少个小幻界都请随意,但他俩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破坏金桂宫这公正了千年的规则。
还是偷偷做贼最好了。
到了晚间熄了灯烛之后,方知渊情绪又开始暴躁,一言不发地把蔺负青直接拽上了自己的床,要搂在怀里才肯合眼睡觉。
蔺负青随他去了。
倒是没想到,方知渊怀里抱了个人安稳了;被抱着的蔺负青,反而在深更半夜做了不少零零碎碎的梦。
梦境的片段像是散落在湖面上的白亮阳光。
跳动着,扭曲着,因过于炫目而朦胧。
他梦见了自己的双手,手上横着锁链。
他梦见了残雪未化的山崖,他与那道熟悉的身影紧紧抱拥,而后倏然背道而驰,铁刃铮然出鞘。
你可是逼我捅了你一刀啊。
刀剑的冷光交纵而过,两道飞溅的血交融在一处。
漆黑的刀刃刺破皮肉,嵌入肋骨,他踉跄着踏碎险崖,向后跌落。
坠落。
天空快速被两侧的黑暗山崖吞没,光芒消失在视野中。
坠落。
身下溅起巨大浪花,在黑暗深水中不断下沉,席卷了全部意识的寒冷。
他梦见自己醒来在阴渊之畔,于死寂的水面上静坐十八日夜,直到四周燃起似火红莲。
大概是因为旧梦困扰,凌晨蔺负青醒来时精神有些倦怠,索性又窝在方知渊怀里重新睡了会儿。
再睡醒时,粟舟已经自空中驶进了六华洲的疆域。
两人别过宋五,同小妖童申屠临春一起踏入六华洲的土地上时,不约而同地意识到此地的氛围和之前已经大相径庭。
蔺负青揉着眉心,目光含着无奈扫视一圈:我真是造孽。
去年金桂试后,紫微阁紫微圣子姬纳突然宣布大凶,当即召集八方仙门宗派,仙界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而那时候,蔺负青还在虚云宗里悠哉悠哉地捏着紫霄鸾的翅膀,一面回忆着前世仙祸降临的惨状,一面有条不紊地下达着各种命令。
这些命令通过被他控制的傀儡圣子之口,重新传入仙界各洲。
如今一个秋冬过去,就算这样走在最繁华的街上都能感觉出,某种微妙的紧张感自每一个修士的表情语气等最细微的地方弥漫出来。
蔺负青想想自己这几个月过的那么悠闲,再看看外界这担惊受怕的氛围,他都不禁有种罪恶感。